当附近的兵士跟随报信的帮厨跑进来时,看到的就是好几个鼻青脸肿的帮厨妇女躲在水缸之后,一个看着怯生生的女子缩在台阶下,
场中一个脸上、衣服上沾着血迹的手中拿着一把与她完全不相称的大刀女子,她四周倒着五个穿着羌羯兵士衣裳的男人生死不知。
赶来的兵士……,一时都石化在当地,这,好像,用不上他们吧。
大家都震惊的看着石万琪,而没有注意到悄悄捏紧袖子的崔恩梓,崔恩梓那副受了惊吓的样子可是装不出来的,没有人对于这样的她有怀疑,看着五个孔武有力的大汉,兵士自觉上前打扫战场。
有人搬到其中两人时,没忍住咦了一声,小头目转过脸看向发声的人,问道:“怎么了?”
“头儿,这两个好像是被箭矢射死的。”
小头目过去一看,又在聚集在一起的女人身上转了一圈,“管他们怎么死的,把人搬走,武器收了,放在这儿吓坏了人看你晚上吃啥。”
提到吃食,小兵们都没有任何疑问了,天大地大吃饭最大,这里的可是管他们吃饭的,只要没伤到就行。
收拾干净了院子,小头目问了句:“几位娘子有没有吓到?要不我带几个人过来帮忙打下手,做饭也挺累的,呵呵。”
石万琪看向崔恩梓,崔恩梓抖着腿站了起来,摇摇头:“派两个人守在附近最好,我们是真的挺害怕的,做饭我们自己能行,我先缓缓,等下就能行了。”
一众士兵看着抖成筛糠的腿,默默地收回视线,小头目留下两个人到门外守着:“没有外敌的时候不要进院子,都是女眷要避嫌,她们不叫你们,你们就守在外面,警惕着些。”
士兵点头应下,小头目带着剩余的士兵去其他地方巡逻了。
石万琪淡定的打了水,把自己的手和脸洗干净,看向崔恩梓,道:“王妃深藏不露啊,弓弩射的蛮准。”
崔恩梓扶着墙站着,闻言摇摇头:“不过是大家族女子平日里学着打发时间的,这个袖弩还是音音走之前留给我的,一共只有三支箭,我今日第一次杀人,有点遭不住,容我缓缓。”
其他帮厨的也慢慢站起身,看着俩人的眼神充满了敬佩:“你们好厉害啊,石姑娘真能打,王妃也很厉害,那么害怕的时候也能射的那么准,相比较,我们反倒是什么忙也没帮上。
我们都是外伤,你们梳洗一下就先休息吧,今天晚饭我们几人负责就好,现在正是守城最艰难的,不知晚上要做什么。”
石万琪道:“我给你们取粮食,今晚把剩余的白面都用了,混上杂粮面,烙饼,这种时候没有人有时间过来吃,汤汤水水不方便,每人送一张,总会有时间啃上两口。”
说完就去了仓储间,看着空旷的地方,石万琪将所有的白面、杂粮面都拿了出来,角落里藏了很久的猪油也抱了出来。
“羌羯人已经混了进来,今天咱都给做了,一丁点儿也不给他们留,过了今日还能不能活都不知晓,就不节约了。”
石万琪说完就将伙房留给帮厨们。
崔恩梓在石万琪交代完,感觉自己的腿儿也好多了,有力气了,跟上石万琪的脚步:“咱们那些粮食真的就一餐嚯嚯完了?今日进来的毕竟只是小部分,咱,明早吃什么呢。”
石万琪顿了顿脚步:“他们既然已经打出了缺口,那今晚就会是决战,生死都在这一次,明早,不知道还有没有明早了。”
她转过眼神,看向崔恩梓:“王妃娘娘可怕?”
崔恩梓过了好一会儿,“怕啊,怎么能不怕,但是已经到了这个时候,怕也不顶用,我也没有别的本事,就只会射箭,我要回房找一找,看看还有几支箭矢,都藏到袖袋里防身,你呢,可有什么趁手的武器?”
石万琪想了想:“我擅长的是剑,可不管是我们的兵士还是羌羯的,拿的都是大刀,我用着不太顺手。”
崔恩梓想了想,拉着她道:“回府,王爷之前有一柄剑,长得可好看了,这次出门他随身带来了,不过回京比较急,没带走,还在我房间摆着呢,拿给你用,伙房这边用不上我们,咱们回府拿武器去。”
石万琪跟着回了府,府里很空旷,护卫都已经编入了临时的守城军中,崔恩梓的侍女也去了伙房帮忙,打开门锁,俩人直接回房找武器。
那把剑的剑鞘上有宝石点缀,看着不像是杀人利器,反倒像是装饰用的,石万琪随手拔出剑,剑刃寒光闪烁,一看就是大师级手笔。
崔恩梓吭哧吭哧的四处寻摸,东找西找终于找出来两匣子箭矢,粗略数了数,差不多五十支。
“这种短箭只适合袖弩,偷袭可以,正面对上敌人很容易避让开,王妃外表欺骗性高,您到时候就跟在我身后,我杀敌您补刀即可。”石万琪道。
崔恩梓连连点头:“好,我听你的,也不知道音音从哪里找来你这么个宝贝,做饭好吃,能照顾音音日常,力气大,竟然还会武,还有什么是你不会的,你这样的我也想要。”
石万琪淡淡道:“在这个时空,我是独一无二的。”
崔恩梓没听出她话里的潜意思,还以为说她这样全能的只有她一个呢,竟然也不觉得有吹嘘的成份,还颇为赞同的点头附和:“那是,很少有女子习武,还能这么厉害的,你绝对是独一份儿。”
石万琪……
“东西既然找到了,我们尽快回去吧,现在哪里都不安全,还是聚在一起更好。”石万琪道。
俩人锁了门,往驻军方向走,街道上更加乱了,好在全城的百姓都聚集在一个范围,有驻军守着,没有在街道上滞留的,
路上偶尔会遇到不成队伍的羌羯军,或者四处搜寻,或是与守城军厮杀,石万琪拿剑开路,遇到了就去补上一剑,没有及时断气的,崔恩梓拿着匕首去补刀。
若是遇上守城军处于下风的,崔恩梓的袖箭就是偷袭利器,好几次应急,就这样,短短一刻钟的路,竟然走了一个时辰。
崔恩梓也从战战兢兢闭着眼睛插刀的小女人,到抬手袖箭射出后,还能淡定的去看看人死透了没若还有气息,再补一刀,若没了气息,拔下袖箭,擦擦还能用。
等到二人回到驻地的时候,身上的衣衫又是沾满了血迹,而帮厨们也不见了当初的恐惧,还很积极的帮忙烧水让她们清洗血迹。
林音这边伤员也越来越多,药,见底了。
这场仗一直到黎明初起,兵士、百姓在大战十日后,算是弹尽粮绝,羌羯军队损失惨重,中途休息,而桂城也得到了最后一丝喘息的机会。
段玉萧统计了下,守城军能继续作战的不足百人,百姓中青壮年大多带伤,女子也都顶了上来,他见此情形心中一片悲凉。
羌羯军虽说损失惨重,至少还有近万人的战力,而他们,已经没有战力了,武器也没有了,下次的进攻恐怕就是城破之时。
伙房一丁点儿粮食也没有,但所有人面色都很平和,副将上前,对段玉萧道:“将军,桂城还能做最后一次反抗。”
段玉萧不解的看向他。
“城中地下暗道四通八达,里面埋有火药,那是直接埋入通道里的,取出来不容易,但是引燃很容易,若是我们真的被破了城,还可以同归于尽。”副将语气中虽有不舍,却无犹豫。
“可城中的百姓撤不出去,难道让整座城的百姓一起陪葬?”段玉萧皱眉。
“我们是军人,可以付出自己的生命,这是责任是使命,可百姓何其无辜,我们不能护佑他们,也不能把他们转移出去,却让他们跟着桂城陪葬,你可问过他们的意愿,我们不能这么贸然决定。
若,真到那一步,我可以选择投降,只要求他们放过百姓,让百姓离开,只要百姓离开了,再同归于尽,绝不让他们拿桂城换好处。”段玉萧做好决定。
副将欲言又止,但还是听从命令,让士兵去通知百姓做离城准备,但不曾想没有人愿意弃城保命,大家聚集在府衙门前,看见段玉萧和夏知府的身影,只是沉默的站着,以示抗议。
段玉萧看向副将:“不是让他们做好准备嘛,都挤在这里做什么?”
百姓中走出一个老翁,颤颤巍巍拄着拐杖从人群中走出:“将军,我们不走,桂城是我们的家,不管平日里家中有多少吵闹,但终归是一家人是一体的,
桂城的人,哪怕是平民百姓也不是贪生怕死的,城在我们在,城不在了,我们的家就没有了,那我们还能去哪里呢?誓与桂城共存亡!”
“誓与桂城共存亡!”
“誓与桂城共存亡!”
百姓声音层层叠叠,即使人数不多,却不输气势。
在这一刻,段玉萧在这些百姓身上深刻体会到了军魂,这一刻,豪情万丈:“好,那,我们准备殊死一搏!”
百姓、军人混杂着守着桂城的城墙,哪怕是不能算战力,也算了人头,没有人认怂,没有人退缩。
羌羯三万人只剩了一半不到,但也远远多于桂城守军加上百姓,桂城,已经看不到希望。
进攻的号角吹响,就在段玉萧要下令对上的时候,忽然看见在羌羯大军的侧后方,醒目的天元战旗迎风飘荡。
马蹄扬起的灰尘伴随着喊声就像是朝阳照入守军和百姓的心间,段玉萧精神一震,举起手中的令旗,大喝一声,“援兵到了,将士们,随我一同杀出去!”
“杀!”
守城军们开了城门冲将出去,百姓们将城门关闭,继续关注战场上的情形,有了援军,士气大振,后面来了大军,前面是哀兵,将羌羯军队打了措手不及,一时之间队形有些混乱。
随着混乱开始,羌羯士兵士气垮塌,战力更是减弱,羌羯三王子带着剩余的残部败退而走时,狼狈不堪,战场上留下的大部分都是羌羯的士兵。
大战结束,段玉萧看到前来接应的援军将领很是面生,打马上前,双手抱拳行礼:“敢问将军是何名姓,驻守何处?”
“末将姓杜,隶属于旌阳府,桂城的斥候前来求助,我们知府大人联合附近的几个城池驻军,共计两万人前来支援。
原本三日前就应该到的,不过路上遇到了两拨儿埋伏,清理花了些时间,这才救援来迟。”
段玉萧道:“杜将军言重了,今日若不是你们救援及时,桂城可能就会城毁人亡了,段某感激不尽,那,我们先打扫战场,之后再入城详谈可好。”
城外战场打扫结束,伤兵入城,救援的军队还带来了十几车的粮草,这下可真是解决了燃眉之急,在得知城中药材也是紧缺后,杜将军手书一封,让他的亲卫带着千人的队伍回旌阳府调取药草,确保路上安全。
有了他们的到来,桂城终于平静下来,恢复了城中建设,百姓们收拾了自己的包袱,回到属于自己的家中。
受伤的继续留在府衙接受医者治疗,轻伤的都可以归家慢慢养伤,援军临时驻扎在外城城郊,尽量不打扰城内百姓的生活。
在援军到达第十日,林祁煜带着圣旨、虎符和三千兵马归来,桂城被困,消息传到京中时,林祁煜就要杀回来。
但是调兵需要时间,皇上这次也是震怒,兵部、户部盘点后,朝会上下了旨,这一次,因羌羯首先挑起战端,天元若是不应战那便堕了大国的声名。
这一次,任命贤王林祁煜为监军,段玉萧为将军,出征羌羯,要么打到羌羯称臣纳贡,要么,将羌羯从历史上抹去,不成功,不班师回朝!
此圣意一出,邻国震动,天元建国百年来从不曾有如此大的战端,一直以来都是主张和平的国家竟然要征讨,周边邻国都暗自观战,并纷纷派使者进入天元拜见天元皇帝,表明立场,绝不参与其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