兄妹二人与齐大夫确认了正式来医馆工作的时间后便一同离开了。
齐大夫看向俩人的背影,忍不住感叹:“这孩子天赋还真不错,也很努力,没有正经的师傅带,能学到这样是真的可以了,看来这个亲传弟子收的不亏。”
同仁堂的掌柜、伙计看着齐大夫这副沾沾自喜的样子,真心觉得没眼看,掌柜的跟了齐大夫大半辈子了,也没有太多的忌讳,忍不住开口怼他:
“老爷,就算公主有天赋又能如何?除了给后宅妇人看病之外,应该不会有男子会让她看诊吧,将来一旦嫁了人还能继续行医吗,无用武之地啊!”
齐大夫闻言面色变化了下,但又很快恢复到闲散模样,道:“她有天赋还能给我养老,那我就教她,
至于以后是用来发扬光大还是明珠蒙尘就不是我需要操心的事了,让七皇子去愁吧,有多大能力办多大事儿,我从不强求。”
回府的路上,林祁煜转道去了成衣铺,按照林音的身形先买了一身短打男装。
林祁煜道:“明日你就要去医馆了,现做男装来不及,先买一套成衣对付着,再定做几套换洗。”
林音点头:“好的七哥,都做成容易活动的款式哦,衣料和颜色要抗造的,刚去医馆,什么活计都要做的,正好还能熟悉一下环境,太过干净体面的颜色不实用。”
林祁煜点头,“若是觉得太累了就不要逞强,齐大夫是你师傅,不是你的东家,别把自己累到,你还没长成,累伤了以后长不高可就有你哭的了。”
林音笑着答应:“放心吧七哥,我会量力而行的。”
成衣铺的东家娘子过来给林音量了尺寸,问了她要定的款式和要求,林祁煜交过定金后,兄妹俩就坐上马车,准备回府了。
在马车里,林音还是没忍住,问道:“七哥,为什么你会找到我师父,他还能这么痛快的同意收我为徒啊?
你可别跟我说是因为你提出以后给他养老的条件啊,如果师傅真的为了这一条,想做他徒弟的应该会有很多,根本轮不上我,
更何况我还是女子,女医有多难我就算没做都能想象的到,刘医女曾跟我说过,学医的大部分都是靠家族传承,
尤其是核心的知识都不会随意传授的,但师父对我也并未表示出要敝帚自珍的模样,这可不是普通的交情就能做到的,毕竟他可从未收过徒。”
林祁煜笑道:“音音说的没错,齐大夫在十年前可是太医院院正,简在帝心的那种。”
林音诧异:“那,是出了什么事吗?一般的太医就算要退下来也不会正值盛年就退下来的。”
林祁煜点头:“当年我母妃中毒的时候找的就是他来医治的,当时他连那是中毒都没查出来,只以为是心脉衰竭,断定母妃无法施救。
若不是萱妃娘娘后来出手救治,我母妃在当年就殁了,母妃解毒后虽然身体一直不好,但终归保住了一条命。
父皇知道母妃是中毒,大怒之下本要处死齐大夫的,是母妃和萱妃联手求情方才保住一命,而他也算是心灰意冷自觉医术不佳辞官离宫。
他的医德是真的好呀,离宫前还给母妃送去了一张固本培元的药方,也是因为这个举动,萱妃娘娘觉得他是良善有德之人,便赠他一本手札。
这次我遣人打听他的去向,没想到竟然留在京城开了一家小医馆,倒是自在惬意,昨日我来拜访他,提及了你是萱妃娘娘的女儿,所以他才会答应收你为徒。”
林音点头:“师傅还真的是很好的人,我也算是沾了我娘的光,七哥,这是不是就是所谓的—前人栽树后人乘凉?”
林祁煜刮刮她的小鼻子,“就你机灵。”
林音开始了医馆、王府两点一线的忙碌生活,从按照药方抓药开始学起,刚开始的时候每一副药都要用小秤称重,那速度……,一言难尽。
胳膊都累的抬不起来了,一天下来也抓不了几副,药童都比她快的多,师傅交代她,什么时候可以脱离小秤,只靠手感就能精准的把控药量时才能进行下一阶段的学习。
郑景元当初在贤王府乔迁宴的时候也来参加了,本想着林音在宫中时不太方便时常探望,终于出了宫,还可以跟林音时常走动。
但是参宴前她娘嘱咐他乖乖的待在男宾席,不要四处跑,毕竟已经不是小孩子了,十公主第一次参与宴会承办,事情太多,不让他去捣乱。
因此一直到宴席结束都没等来机会跟林音说上几句话,后面紧接着准备童生的两场考试,被自家娘亲禁在府中不能出门,现如今终于考完了,成为了生员。
便带着给林音搜罗的小玩意儿登门拜访,却被告知林音不在府中,他还想再问但门房不再开口,他没办法只能求见林祁煜。
林祁煜还是大方的,收了他要送给林音的礼物,告知他林音现在着男装在同仁堂学医,郑景元便乐呵呵告辞,转身奔向同仁堂去了。
林祁煜看着他的背影有些好笑,但心中也是满意的,毕竟郑家小子对自家妹妹上心是好事,这也算是青梅竹马,婚后不易起摩擦,不容易吵架。
林音还在药柜后面苦哈哈的抓药呢,没来两天,也才勉强熟悉了药材摆放的位置,不需要每次都找药柜上的标签,但是重量方面还是没找到感觉。
郑景元冲进来的时候还真没一下子找到她,是问了门口的药童才找到的,看着打扮成药童模样的林音,他忍不住心疼。
“公主,你,你怎么来做药童了?”郑景元问的有些艰难。
林音看到是他,冲他一笑:“你怎么找到这里来了?我现在有些忙,你要是不着急就等我一刻钟吧,快要午休了。”
郑景元点点头,由着药童引到门边的长椅上坐下。他看着林音一直忙碌,不理解为什么林音不能安心的做个公主,非要让自己这么累。
但是他也知道后宅的女人也未必轻松,例如他娘,每天要处理家中大大小小的事情,脸上的神情越来越疲惫,也许比公主更累吧。
毕竟公主看着辛苦,但脸上的笑容一直也没落下,这就是发自内心的喜欢和被逼着掌管后宅的区别吗?
林音终于抓好了药,将药包扎好递给了抓药的人,跟身边的药童说了一声,便从药柜中转了出来,到了郑景元的面前。
“景元哥哥今日怎么到这儿来了?是我七哥告诉你我在这的吗?”林音坐到他身边,开口问道。
郑景元看着挨着自己坐的林音,耳朵有些泛红,强自镇定的开口:“音音,我今年参加了科考,过了童生,现在也是生员了呢,我再准备准备,两年之后参加院试,看看能不能考个秀才出来。”
林音开心道:“这么厉害,你今年才多大,两年后也就刚到束发之年,若是能考中秀才,那真的是少年英才了。”
郑景元有些羞涩:“我读书不太行,还是更喜欢拳脚功夫,我的目标是将来成为将军,不想做文官,
但我祖父说就算要做将军也得有文化,不然行军部署之类的出了错就是拿着兵士的命在赌,这种责任谁都担不起。”
林音赞同:“读书识字为明理,就算不是为了科考,也是要读书的,百姓中有多少人想学还没这条件呢,我们要珍惜的。
再说,你现在年纪还小,从军还不到时候,与其浪费光阴还不若充实自己,多读史书和兵书,不怕读书多,就怕书到用时方恨少,多做准备总归没错的。”
郑景元是能听得进去劝的好孩子,家里的人都是军人,信奉的是军法军纪的执行和棍棒底下出孝子,虽然祖父疼他,但要动手时也从不留手,哪有人跟他讲道理啊。
林音是第一个跟他讲道理,对他笑的温柔的人呢,所以他特别珍惜,因为在林音身边总会被她发现自己的闪光点,特别有成就感。
林音看他重拾了自信,不由得更加确信空空说的:不管年纪大还是小,是男还是女,都需要受到肯定和鼓励,看看,果然没错。
“景元哥哥,我喜欢学医,听别人说我娘的医术也很好,我也想像我娘一样做个名医,但这样就不能有太多的精力打理后宅,还有好多人都说女子长大后不可以抛头露面……”
郑景元很聪明的了解到林音的意思,没等她说完便打断道:“音音,我不是长子嫡孙,不需要你做宗妇。
以后你会有公主府,我们到时候就住在公主府,我不纳妾,后宅事情就少,你可以开一间医馆,行医济世,若是你想去各地看看,我也可以陪你一起,还能保护你。”
林音真的没想到才十三岁的郑景元可以说出如此成熟的话,“你真的不介意我成为女医?”
郑景元笑道:“音音,反对女子抛头露面的一般都是文官,我家是武官,祖父说过,在战场上,大夫就是宝贝,可以救命的,军医在营中一直都是最受保护的,
在军营中若是遇到战事是不分男女的,有人帮忙就已经很难得了,所以大部分武官都不是很注重男女大防,毕竟在生命面前,男女之分根本无足轻重。”
林音深受感动,七哥果然有眼光,若是景元哥哥能够言行一致,那她这一生也许真的可以恣意而活。
午休时间很快过去,郑景元跟林音一起在医馆后院对付了一餐,看着林音继续忙碌起来,他也不好久留,一步三回头的离开回府了。
郑景元没有骗林音,确实武官不太注重男女大防,但不代表武官家眷不在意,若是将来议亲的时候,家中母亲不满意林音做女医,林音会受委屈不说他也难做。
于是回府当晚就独自去了祖父的书房,镇国将军很诧异自家孙子这么晚来找他是为了何事,但当知道孙子的担忧却又止不住的骄傲,果然是他家的种,有担当,
笑道:“景元不错,你先来说说,你为什么支持公主学医?学医不只是抛头露面那么简单,也许还会触碰外男身体,你真的可以做到不介意?”
郑景元很坦荡:“自然介意,所以我要让她好好学,当名医,到时候不是疑难杂症都不配来让她诊治,这样她既能做女医还能尽量少接触其它男人,
反倒是若是我阻拦,导致她的医术不精,那成年后只能给贩夫走卒看诊,那接触外男的机会更多,得不偿失。”
郑将军道:“那你就没想过阻止公主学医?以后娶回来安心在后宅生活不是更好?”
郑景元看着祖父,道:“祖父,你信不信,只要我说让她以后困于后宅,这桩婚事绝对泡汤,更何况待在后宅有什么好?
您看我娘,当年也是千娇百媚的大家千金,不说琴棋书画样样精通,但是也不会比现在那些大家闺秀差吧?
可现如今呢?今天要担心哪个庶子庶女不省心恐连累家族啦,明日又惦记我爹是不是又看上哪个妖精要纳回来啦,不然就是跟姨娘小妾打擂台,哪还有当年的意气风发?
我爹总是抱怨说我娘像个怨妇,看见他就只知道唠叨,不懂他,不能红袖添香,那不都是被他磋磨的?
反过来看看我祖母,将军府出身,据说年轻时还跟您一同上过战场呢,雷厉风行,您也没困着她,每次出门宴饮,纵观同一辈的其他家老夫人哪个有我祖母精神?
我不期望将来有多大的成就,只是想可以家宅安宁,夫妻和睦,她想做什么我都会支持,不放心她就陪同在她身边,只要我俩开心,其他人的态度与我何干?”
郑将军问道:“那你为何来寻我?”
郑景元道:“祖母心胸宽广活的通透,绝不会为难音音,但是我娘,这么些年被我爹和那些个姨娘小妾给逼的有些歇斯底里,
看我大嫂就知道,每日都要站规矩,在后宅战战兢兢,小心谨慎,活的太累了。
若是祖父不能发话让我们独立出去,到时候母亲作起来音音恐怕也不会忍让,到时候咱们将军府就真的会人仰马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