尹嬷嬷带着十几个宫女到贤王府报道,林音看着尹嬷嬷严肃的神情,心中只打突,心道:好严肃的嬷嬷,气场强大,一看就不是好相与的。
林音有些无助的看向竹香,竹香回以一个爱莫能助的眼神,没办法,她再聪明也不过是个宫女,跟尹嬷嬷这样地位高的女官没有可比性,人家一个眼神,就能把她定住,有心无力啊!
尹嬷嬷看着面前十来岁的小姑娘,圆嘟嘟的脸上水灵灵的大眼睛里满是紧张和彷徨,不知怎的,心竟然柔软了下来,行了一个标准的宫礼,放柔了声音道:“奴婢参见十公主。”
林音有些局促,道:“嬷嬷多礼了,不知此次来贤王府可是因为乔迁宴的筹备?”
尹嬷嬷扯出一抹笑,没办法,在宫中一直以严苛着称,平日里主要的工作就是调教新入宫的小宫女,常年板着脸,倒是都快忘记应该如何笑了。
“正是,奉皇后娘娘之命前来协助筹备乔迁宴,并陪同公主一同置办宴席当天的席面与维护当日的各项事宜,宴席结束后我等再行回宫即可。
来前娘娘特意嘱咐,在筹办宴席期间,奴婢需要教授公主各种宴席的规矩与菜式、规模等常规要求,后面贤王府的各种宴席就要十公主自行完成了。
所以这段时间十公主恐怕要受些累,需要注意的各种事项很多,包括朝臣的派系分布、有交情的和有仇怨的都要在宴席排位中特意避开。
还有各府身份贵重的人所忌口的、喜爱的、容易过敏的等等要求都要记忆清楚,在宴席中尽量做到尽善尽美,否则有一个人出了乱子那整个宴席就都算垮了。”
林音听得直懵,问道:“尹嬷嬷,我想问下,其他人家的女孩儿都是多大年纪可以筹备宴席?”
尹嬷嬷想了想,道:“大户人家的嫡女从七八岁上就会跟着家中的母亲或是祖母一起学习宴席安排,能独立安排宴席的话,早的十三四岁,晚一些的要到了夫家才会接手。
公主们因为有专门的教养嬷嬷,大部分在十四五岁就应该可以独立安排宴席了,但大都是比较小型的宴席,宫宴掌握在皇后手中,公主只有协助的权利。”
林音苦着脸说道:“可是嬷嬷,我今年满打满算还不到十一岁,我更是达不到独立筹备宴席的能力啊!”
尹嬷嬷笑道:“十公主不同啊,您和贤王独自立府,府中没有女主人,您不筹备那还能交给谁呢?
此次娘娘把老奴派了过来辅助公主,就是期望公主能够尽快上手,您身边的大宫女此次也可以跟着一起学习,日后她们也能帮助公主做一些散碎的事情。”
林音无奈的点点头:“那就有劳尹嬷嬷了。”
接下来的半个月,林音一次性被灌到脑海里的知识过于庞大,其他的课业都被迫终止了。
林音每日里头昏脑涨不说,还要跟着尹嬷嬷筹备,她终于体会到大户人家女子的不易,尤其是管家宗妇,没个七窍玲珑心还真应付不过来。
竹香和梅枝曾在太妃身边服侍,宫中的礼仪没问题,服侍主人也不在话下,但是这种只有掌家人才有资格做的事她们从未接触过,学习的进度还不如林音呢。
俗话说的好:好记性不如烂笔头,这段时间林音书房中的宣纸倒是用掉不少,官场上的庞杂人物关系,明里的暗中的一时记不住都得誊抄一遍。
后宅女眷中的关系也不比前朝的男人们简单,还要精细到个人的喜好等等,不同的宴请规格所搭配的器皿、食材都有明确规定,
不同时节的宴请也要注意区分,从菜色到器皿,甚至于安排的环境、区域等等,林林总总,庞杂又琐碎,真的是,好难!
终于在跑断腿儿的时候,乔迁宴开始了,林音小小的人儿在众多的妙龄女子、当家主母、诰命老夫人中穿梭,
好在大家也知道贤王府的状况,有些许失礼之处也没人过于计较,这也是没办法计较,计较多了会被人说嘴挑剔,整日下来算是无惊无险的度过。
尹嬷嬷和那些宫女负责引领客人、上菜上茶等事,终于将宾客送走,林祁煜那边招待男宾的也累够呛,林音拖着酸痛的腿和快僵化掉的笑脸,还要送尹嬷嬷离开。
林音看着尹嬷嬷道:“嬷嬷,您可否晚两天再回宫?我这今日光顾着忙,好多地方可能都没注意到,
若是可以,想着接下来两三日请嬷嬷帮我再过一遍,毕竟跟您学习的机会也就这一次,机会难得。”
尹嬷嬷看着林音苦哈哈的小脸,到底是动了恻隐之心,点头道:“也行,皇后娘娘只是说办完宴席后将宫女一同带回宫,未规定回宫时日,
奴婢写一封信阐明晚归缘由,烦请公主派人送到西宫门处,届时会有人将此信转给琉璃姑娘。”
林音这才放下心来,点头答应,让林总管安排个机灵的去帮忙送信。
接下来的两日,尹嬷嬷帮着林音复盘此次宴席从筹备到举办中出现的缺漏,总管全局的人一定要注意到大局,再由大局慢慢细化到各部分细节,
不盘不知道,一盘吓一跳,这次疏漏之处还是有不少的,得亏十公主年纪小,大家不好太过苛刻,这才没什么不好的言论,
但凡今日有个年长的主家,绝对会被说失礼,年纪小在这种时候还是非常有用的。
竹香和梅枝也被其他的宫女们指导引客、上菜等礼仪,她们之前掌握的东西还不足以担负起一个王府女主人身边大宫女的职责。
大家都复盘完成后,林音也将此次的缺失记录在册,尹嬷嬷带着十几个宫女要回宫了,人情礼仪这几年空空也教了她不少,
故此,尹嬷嬷得了个十两的金锭子,其他的宫女每人十两银锭子,这不可谓不多,大家都很满意,林音也尽量忽略钱财离手的心痛。
又在皇上的赏赐中选了一支镶嵌了珍珠的金钗,在其他大臣所送的礼物中选了一支银钗,托尹嬷嬷代为转交给皇后娘娘和琉璃,以示感激。
尹嬷嬷开心的接过礼物,笑道:“十公主聪慧,皇后娘娘是后宫之主,公主每月最好入宫一次去拜见,不说其他,混个脸熟总不会有错,皇后仁厚,不会为难公主的。”
林音虚心受教,送走了一行人。
转身回到王府,冲着竹香和梅枝挥挥手,道:“这段时间你们也辛苦了,都去休息吧,这里不用你们伺候了,我再睡个回笼觉,好累啊,我要缓个几天再说。”
说完,进屋后将头发拆开,就把脚上的鞋一蹬,扑到了床上裹住被子去睡了。
竹香看着公主孩子气的一面,露出了宠溺的笑容,将被打乱的梳妆台收拾整齐,梅枝将林音蹬掉的鞋子摆好,又准备好茶点放到桌子上,两人便退了下去,也回去休息了,她们也累。
林祁煜听林总管报备说尹嬷嬷一行已离开,带着贴身侍从来西院看望林音,进到院中就发现今日好生安静。
先去了林音的书房,看到在桌子上整理的厚厚的笔记,随意翻看几张,心中也是心疼的,跟侍从道:
“音音这段时间真是辛苦,一场宴席,竟然有这么多需要注意的,准备的,光是这笔记整理就要花费不少功夫,也是难为她了。”
俩人又去了林音的卧房,林祁煜本想敲门,又想了想,到底是直接推开门,一眼就看到床上那鼓囊囊的小被包,
上前一看,林音睡得沉,小脸红扑扑的,呼吸间偶尔还吐个泡泡,林祁煜失笑:“这孩子,还真是累坏了。”
环顾四周,发现桌子上有备着茶水点心,便也点点头,轻轻的离开,小心的将房门关好。
俩人又到了后面小厨房,厨娘依靠着门边在打盹,林祁煜轻轻咳了一声,惊醒了厨娘,厨娘慌忙起身见礼,道:“王爷,王爷恕罪,奴婢偷懒了。”
林祁煜摆摆手,道:“无妨,这段时间大家都辛苦了,公主在休息,午膳也不急,你煮个鸡汤放在火上煨着,留下一个看着火就好。
待到公主饿了来传膳,你们就给煮碗鸡汤面就好,让她养养胃,剩下的人分批回去休息吧。
这边也就公主一个主子,你们三个不需要都在这候着,王府中没有宫里规矩大,只要忠心,其他的本王都不会太过严苛。”
厨娘和帮厨都很开心的应是,待到林祁煜离开了西院,厨娘和帮厨就开始熬上了鸡汤,之后分别去休息了,西院一片寂静。
林音睡醒的时候,已经快天黑了,还是被渴醒的,趿拉着卧房的拖鞋,去桌前倒了两杯茶水喝下,嗓子里的干意得以缓解后,摸了摸肚子。
嗯,有点饿了,看着桌子上的糕点却没有食欲,想吃点汤汤水水的。
打开门就看到门外守着的竹香,她听到声音便将手上的绣棚放到针线笸箩里,站起身看向林音道:“公主起身了,公主可想吃些什么?这都一日未进食了。”
林音道:“不想吃干的,只想吃些汤汤水水的吃食。”
竹香笑道:“那就鸡汤面可好?白日里王爷过来看过公主,特意交代厨娘熬一锅鸡汤备着,待到公主睡醒后方便给您煮面。”
林音笑着点头:“好,就鸡汤面吧,七哥什么时辰来的?怎么没有叫醒我?”
竹香有些窘迫,道:“具体的奴婢也不知晓,我们也都去休息了,还是厨娘在后厨见到了,王爷不许她打扰到公主休息,心疼您最近太过劳累。”
林音点头,“现在是什么时辰了?”
“差不多申时了。”竹香道。
林音点头:“我先洗漱一下,等下吃过面之后再去看看七哥。”
竹香道:“奴婢去给公主打水,您先坐一会儿。”
说完,弯腰拿着针线笸箩和小杌子转身离开了。
林音回到房中,自己换了衣衫鞋袜,刚换好,竹香就端着水进来了,“公主怎么自己换衣服了,应该是奴婢伺候的,是奴婢的错。”
林音笑道:“这又不是大事儿,你不是去给我打水了嘛,我又不是不会做。”
竹香侍候着洗漱,又给林音梳了一个简单的发饰,梅枝端着托盘进来了,托盘上一碗面还在热气氤氲,还有两碟小菜,简单又不失精致。
梅枝将托盘放在桌子上,看竹香已经给林音梳好了头,便去床边整理床铺了,林音坐到桌前吃饭,梅枝又把水端走,不一会儿又拎着热水进来给林音泡茶。
竹香在此时间,将梳妆台收拾干净,将洗漱时溅出的水擦干避免林音不小心滑倒,最后把林音换下的衣裳收走。
林音吃完了面,俩人也把屋子收拾的差不多了,手脚是真的麻利。
林音问道:“你们可吃过了?”
竹香答道:“回公主,我们醒来就已经吃过了。”
林音点点头:“我去看看七哥。你们有一个跟着就行。”
竹香看看梅枝,道:“那梅枝你跟着吧,照顾好公主。”
梅枝笑着点头:“竹香姐姐放心。”
梅枝跟着林音去了主院,林祁煜晚餐还没吃,正在书房中读书,看到林音进来就把手中的书放下,起身道:“音音睡醒了?”
林音小脸一红:“七哥既然去看我,怎么没叫醒我?”
林祁煜笑道:“音音睡得跟小猪似的,还会吐泡泡,七哥看你睡得香甜哪舍得吵醒你啊,这段时间你也是累坏了,
我看见你书桌上那厚厚的笔记了,我也没想到一个宴席有那么多事情,你还这么小就要打理整座王府,太过辛苦,七哥也想着要分担一些。”
林音摇头:“七哥要读书,整个王府都是要靠七哥撑起来呢,后宅的事我早晚都要学着打理的,日后有了七嫂,自然会处理好后宅的事情,七哥不必沾手。
不过七哥,你以后读书是不是要提前很久起床啊,从王府到宫中还是有一段路程的。”
林祁煜摇摇头:“以后我不必早起入宫,回头父皇会给我拨一个老师专门在王府住下指导我的学业,比以前方便很多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