却说苏静得了钦命,其实不需授意,他也明白怎么回事,兵部与昌平之间的往来公文,他俱都已经调出来,仔细一查,便晓得了一个关键人物——都尉秦少游。
当然……这个案子却是不必急于一时,得先从黑齿常之着手,而黑齿常之大家却都是晓得,此人心向李家,陛下早有收拾他的心思,那么……黑齿常之当然不能动,而矛头指向,只能说秦少游。
他一路至孟津,旋即渡河,轻松愉快的前往昌平。
只十几日功夫,便抵达了晋州。
晋州这里,与其他地方不同,因为李冲谋反,晋州府兵竟是从贼,这些贼兵在孟津为秦少宇所破,朝廷又任命了总管,带兵招讨晋州,杀了不少乱党,自此之后,这晋州的百业萧条,路上行人皆无。
苏静因为急着赶路,却不得不在这城中暂时歇下,谁晓得这里的防禁竟是森严了许多,叫人打听,才晓得那秦少游带着千余兵马南下,也是途径与此,不过这个家伙排场倒是不小,又带着千余兵马,秦少游又曾破了此处的贼军,生怕有人袭击,所以加强了防卫,便是本地刺史,虽然未必喜欢秦少游,却也知道原由,生怕再此出了什么乱子。
因而苏静的大驾,却是城门处被拦住。
门口的兵丁似乎非同一般,并不像是新募的府兵,一个个全副明光铠,目中带着警惕。
“站住。是什么人,轿中的人,落下检查。”
遇到这种情况,苏静坐在轿中,却如古井之波,面色不改。
轿外的随便大喝道:“轿中坐着的,乃是苏御史,尔等何人,竟也敢拦驾。”
带队的武官却是微微愣了一下。似乎没有遇到过这样的情况, 低声议论了几句,便有人上前,道:“我等乃是秦都尉账下,奉命在此值守,以防宵小滋事。请御史大人下轿,也好让我等交付一下差使,若有得罪之处,还请御史海涵。”
外头的随扈不禁笑了:“你既知道我家主人的身份,却还敢教他出来?堂堂御史,代天巡守四方。可是你们这些人能看的吗?快快滚开,休要在此挡道。”
这……
领队的人。乃是当年团结营的核心,便是那位曾经又懒又谗的王二,不过现在的王二,早已是脱胎换骨,人有了见识,经过了一次次的磨砺,总是能让人刮目相看。现在王二在营里任伍长,这是一个很不起眼的小官。此时他面露出犹豫之色,因为上头给他的军令是无论何人,都要接受察验,显然下令的人,没有想到晋州这个山疙瘩地方,居然会来一个御史,他竟也不知该怎么办了。
只是团结营的军令,向来是没得商量的,王二只好硬着头皮,正色道:“某职责所在,却还是要得罪。”
听了这话,那些个随扈顿时勃然大怒,有人冷笑:“倒要看看,你们凭什么拦人。”
“慢着。”轿中的苏静终于有了动静,他咳嗽一声,立即有人乖乖掀开了轿帘,他慢腾腾的走出来,左右看了一眼,最后目光落在王二身上,紧接着他又咳嗽,不得不把拳头握紧,放下嘴下,走了几步之后,他慢悠悠的道:“不是说要检查吗?尽管来查吧,且来看看,老夫是不是乱党!”
那王二便上前,小心翼翼的打量了苏静,又有人钻进轿子里去,朝王二摇摇头,王二连忙躬身行礼,道:“苏御史,得罪了,请入城吧。”
苏静却突然冷笑:“慢着。”
王二只得道:“不知苏御史还有什么吩咐?”
苏静恶狠狠的看着他,道:“你们的公务既然完成了,可是本官的功夫却还悬而未决。本官带着圣命,是来巡视你们这些不知好歹的官军,还有你们这些冥顽不化的武官,你们自称自己是团结营的,可是这里是晋州,这晋州之事,与你们何干?你们的都尉可是秦少游?可笑,他一介河南府的都尉,倒是在此擅自调动官兵起来了,今日……你们就给本官一个交代罢。”
苏静正想借题发挥呢,结果偏生这团结营却是给他送了个枕头来,现在趁着这个机会,先坐实了一个罪状再说。
要知道,虽然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可是随意调动官兵,去做超出了自己职责的事,这种事可大可小,真要往大里说,说是图谋不轨,却也说的过去。
王二吓了一跳,忙道:“这只是为了保护秦都尉的安全,这个地方,毕竟非比寻常……”
说到这里,苏静却是笑了,道:“来人,将这些乱兵,给本官暂且拿下,我们就不必入城了,咱们这就转道去城外的十里驿站歇下,等老夫这便亲书奏疏,现弹劾了这河南府的都尉再作计较。”
那些个随扈听罢,精神一震,纷纷拔出刀来,个个穷凶极恶,便要拿人。
要知道,似王二这些人,毕竟是出身在底层,即便现在当了兵,跟着秦少游,有过不少见识,可是天性上,对这御史却是敬畏的。况且苏静说的如此严重,居然说自家的都尉擅自调兵,这种罪名是否牵强附会他也不知,可是唯一知道的,却是眼下绝不能给都尉大人惹麻烦,一见对方要动强,眼看几个乳臭未干的兵亦要拔出腰间的刀来,王二倒是冷静的很,忙道:“不可无礼,都把刀收起来,更不要给人口实。”
苏静的随扈们见状,更加猖獗,一个个将这些七八个团勇给制住,紧接着,这一行人,直接取道驿站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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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静心急火燎的寻到了刚刚从晋州刺史府上回来的秦少游。
秦少游寻那位刺史,不过是礼节上的拜会罢了,这里刚刚发生叛乱,所以朝廷对这里极为关注,既然任命了刺史来,此人必定是个能臣,不过到底能干不能干,显然却不是秦少游说了算。事实上,他对此人几乎没有什么印象,更像是庸庸碌碌之辈。
见方静脸色不好看,秦少游反而失笑,道:“方校尉,你这又是怎么了,怎的,莫非又是营里打架了?打就打吧,一群人年轻气盛,偶有一些矛盾,也是理所应当,等他们打累了,再把他们吊起来,每个人抽几鞭子也就是了,何必什么事都急急匆匆,似你这样的性子,兵倒是带出来了,人却是急死了。”
方静压低声音道:“不知是何故,城外突然来了个御史,伍长王二人等去例行检查,谁晓得却被这御史拿了,现在他们就在城外,又不肯进城,秦都尉,是不是下个公文,去把人索要回来?”
秦少游脸色微微一滞,他背着手,怫然不悦:“这个御史,可是姓苏。”
“听说是的。”
其实在回来的路上,秦少游就收到了上官婉儿的书信,上官婉儿提及了京师之中发生的许多事,而且还特别提到,从洛阳那儿,出发了一个叫苏静的御史,是要昌平,核查黑齿常之擅自调兵的事。
本来秦少游倒也不以为意,因为朝廷的御史就是干这个的,这天下文武百官发生的事,他们都有资格去核实,问题就出在上官婉儿那儿,毕竟洛阳城里发生的事实在太多,上官婉儿给自己写信,当然会拣重要的说,一件和秦少游无干的事,怎可能特意在信中提及。
唯一的可能无非就是这个御史和秦少游有关系,而且查的是黑齿常之调动官兵,而黑齿常之调动官兵是为了声援秦少游,如此一来,事情也就很清楚了,上官婉儿这是告诉秦少游,有人似乎打算对自己动手,动手的人是苏静,他是要通过黑齿常之,把这件事延烧到秦少游的头上。至于这个苏静背后的人是谁,似乎也不难猜测。
秦少游脸色凝重的原因就在于,现在王二这些人,居然好巧不巧,落在了苏静的手上,苏静是御史,按道理来说,他确实有权利去抓几个官兵,也有资格,对这些官兵进行审问,这是天子给御史的特权,尤其是在这大周朝,御史的权威极大,否则也不可能涌现出来俊臣等一批酷吏了。
现在方静希望自己下一份公文,先把人捞出来,秦少游却是摇头,道:“我看这个姓苏的御史,是有备而来,绝非是无的放矢,他既然动手拿了人,就绝不会轻易放人,所以,我们没有必要做这等徒劳无益之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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