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应时整个人窝在软塌上,看起来软绵绵的,只有攥着施杳杳的那只手十分用力。
医师看诊不过是一会儿的功夫,他竟然已经睡着了,而且睡得很沉。
医师道,“少主的身体其实没什么大问题,虽然这么多年的折磨让少主身体的根基受损,造成了不可逆转的伤害,但是只要好好养着,少主的身体是绝对不会出太大的问题的。”
“怎么养?”施杳杳追问。
“这个……”医师顿了顿,才道,“自然是吃一些养身子的药,等属下将丹药配好了,再给姑娘送过来。”
“这熏香有安神静气的效用,会让少主睡上一段时间,姑娘尽管让少主睡着,不然的话会很折腾人。”
施杳杳顿了顿,才点头,“好。”
怪不得陆应时睡得这么突然,这么沉,原来是熏香的缘故。
医师冲着梵槿行了个礼,默默地退下了。
梵槿将茶壶里的水都喝光了,才抬眸看了施杳杳一眼。
施杳杳的手被陆应时攥着,根本就走不开,她也不觉得烦,就这样盯着陆应时,陆应时皱一下眉,她都会小声地说着什么,这样一眼看过去,倒是很有爱的一幕。
梵槿放下茶杯,迈开脚步走过去,语气恭敬,在施杳杳面前,他以下属自称。
“施姑娘还没吃早餐,一会儿属下就命人将早餐送过来,您多少吃一点儿。”
“梵槿首领。”施杳杳伸手摸了摸陆应时的脸颊,嗓音很轻地开口,“陆应时的身体是怎么回事?”
梵槿顿了顿,想了想,还是开口说了,“天狐是上古的种族,身体素质其实很强硬,一般的人根本就不可能伤到少主,但少主在衍天宗受难的时候,实在是太小了,起初那几年,衍天宗的人对少主做的那些事情,其实并不只有放血这么简单。”
梵槿说着顿了顿,见是施杳杳的面色没什么变化,才接着说,“据属下的调查所知,衍天宗里能排得上名号的长老,都食用过少主的血肉。”
“……”
施杳杳彻底愣住!
在阿凉给她的资料里面,寥寥几笔就说清了陆应时是被衍天宗关起来受苦的。
但这些详细的内容,却根本是没有的。
施杳杳被陆应时攥着的手都有些轻颤,她动了动唇,好几次想说什么,发现自己发声都有些困难,她无法想象,那么年幼的陆应时,被衍天宗的那群人锁在那不见天日的山洞里,割他的肉饮他的血。
他们虽然披着一张人皮,可做出来的事情,当真是畜生都不如!
“若只是放血,少主的身体还伤不成现在这样,但是……”
“他们为了提升自己的修为,一边给少主吃着治疗伤势的药让少主能够尽快恢复,一边又在少主恢复之后立马就对少主再次下手。”梵槿垂着眼,说出的话好似毫不关己,但他手中的珠串被他攥了个粉碎,“就这样,他们用少主的血肉,浇灌出了如今的玄天大陆第一宗门,衍天宗。”
梵槿永远也忘不了自己第一次见到少主时候的样子。
那时候,衍天宗已经是第一宗门。少主在衍天宗已经受尽了苦楚。
他见到少主的时候,少主没有丝毫意识,整个人浑身是血,满身都是疤痕和未愈合的伤口,就宛如一个死人一样被锁在山洞里。
“少主的身体自那之后就落下了隐疾,他有时候会控制不住自己的身体,显出他属于天狐那一面的特征,然后就是……”梵槿沉沉的眸色落在陆应时的身上,“他的情绪也会失控。”
“暴怒、急躁、脆弱、等等这些情绪,都有可能被无限放大。”
施杳杳心疼地看着陆应时。
按照梵槿所说,今日陆应时忽然发病,他的情绪,是脆弱。
也还好是脆弱。
若是其他别的,陆应时不一定会这么乖地叫人看病。
“会好吗?”施杳杳听见了自己的声音,很小,“既然是不可逆转的伤害,是不是没有办法好?”
“想完全好是不可能的。”梵槿叹息,“但只要好好养着,减少发病的次数,控制发病的时机总是能够做到的。”
施杳杳垂下眼,嘴唇紧紧地抿着,她伸手握住了陆应时的手,“我知道了。”
睡梦中的陆应时似乎是察觉到了什么,他稍稍低头,长发随着他的动作散落。
他脸颊轻轻地贴在施杳杳的手上,眉眼舒展。
“施姑娘,少主很听您的话。”梵槿轻声道,“往后喂少主吃药的事情,施姑娘多多费心了。”
他管不住少主,总有人管得住。
施杳杳闻言不解地看了梵槿一眼。
“陆应时听我的话?”施杳杳道,“您是不是说错了?他不听我的话。”
顿了顿,施杳杳补充,“但我会努力让他喝药的。”
梵槿听着,眉梢微挑,他看着陆应时和施杳杳,目光有些古怪。
原本他以为只有少主一个人不开窍,结果这位施姑娘,竟然也是一个不开窍的。
两个闷葫芦撞一块了。
梵槿轻笑一声,倒也什么都不说了,行了个礼就退下去了。
不一会儿的功夫,就有人送进来了早餐,是很简单的粥和包子。来送早餐的人全部都低着头,都不敢多看一眼,放下东西就匆匆地走了。
施杳杳一只手被陆应时攥着,吃东西的时候就只能一只手吃,吃得有些慢,但是她不觉得有什么。
陆应时这一觉,直接从早上睡到了晚上。
期间梵槿来过几次,一次来给她送午饭,一次送来的是医师给的丹药,剩下的则是来看陆应时的情况的。
梵槿详细地跟施杳杳说明了那些丹药该怎么服用。
然后就郑重其事地对施杳杳说,“施姑娘,拜托了。”
施杳杳看着摆放在旁边桌子上的瓷瓶,忽然之间就觉得自己任重而道远。
“杳杳……”
施杳杳忽然听到了陆应时的声音,整个人浑身一震,她连忙朝着陆应时看去,却发现陆应时并未睁开双眼,正是在呓语。
施杳杳凑过去听,但陆应时只叫了她的名字,之后却再也不说话了。
“陆应时……”施杳杳唇角轻抿,嗓音轻轻,“你一定要好起来才行。”
施杳杳说完就要起身,下一秒,腰间忽然多了一只手,紧接着,眼前一阵天旋地转。
她倒在了软塌上,而陆应时也醒了,正居高临下地盯着她,“杳杳要去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