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天弃说会帮自己报仇,顾清韵以为他说的是在宫里夏竣和长乐公主对自己行刑之事。夏竣已死,长乐公主要嫁给郑子詹,元一和宋嬷嬷死在内刑司,那仇已经算报了。
夏天弃摇头,看着顾清韵,郑重说道,“我是说顾家的仇。”
顾家的仇?“林家父子不会活很久了,其他……”
“我知道,顾家的仇人不止是林家父子,还有匈奴的苏兀术!还有林月柔!还有——当今皇帝夏延平!”夏天弃吐出三个名字。
在凉州他也听说了不少顾家军的事,后来为了了解顾家后人,他又打听了不少事。就像顾清韵说的,夏天弃的确很聪明,他过目不忘,心思敏锐。将所有的事串在一起深思之后,他心里也就拼凑出了当年顾家军全军覆没的原因,左不过是林家与皇帝的阴谋,而匈奴咋舌顺势笑纳了夏国送上的大礼。
听到夏延平三个字,顾清韵一愣。
夏天弃却看着她,认真地说道,“清韵,我能保护你,真的!我能帮你了,你不要担心,这些人,我都会帮你杀了。”
“他毕竟……是你父皇。”
宪宗,是顾家的仇人之一。
顾清韵早就想过,要让他血债血偿,却从未想过要借助夏天弃之手。宪宗对夏天弃再不好,到底是他的亲生父亲。血缘亲情,他若是帮自己报仇,世人必定会说他不孝。
“我知道,你不想理我,是因为我是他的儿子,我身上流着他的血。清韵,我帮你报仇,你不要再离开,好不好?”
“你是胸怀大志的人,名声很重要。”弑君已经要被人口诛笔伐,他帮自己报仇,还得背上不孝的罪名。
“只要你别不要我,所有的事,我都听你的,你要报的仇,我都帮你!”夏天弃一字一字说着,宛如誓言。
顾清韵一震,他是死心眼的孩子,她不由低声说了句“对不起”,当初的欺骗和抛弃,后来的隐瞒和不认……不管自己有什么苦衷,到底,是自己伤害了夏天弃对自己的一片赤子之心,“殿下,对不起,我无意骗你,也无意伤你……”
“我知道,清韵姐姐是这世上最善良最好的人。”夏天弃打断了她的话。
“我其实,没有你想的那么好。我……为了报仇,枉顾了流民死活;为了收买人心,在五莲城任凭贪官作祟;明知道匈奴追着林家父子入关,会让生灵涂炭,还是放纵了此事……”
顾清韵忍不住说着压在自己心里的话。
前世还是顾晴时,父亲教她要忠君报国、守土安民,她幼承庭训,顾家祖训深入骨髓。重生一世,她要报仇雪恨,她宁愿违背自己从小所承的教诲。顾清韵不止一次告诉自己,这天下是夏家人的天下,夏家人自己都不在乎,自己为何要替他们在乎?
可是,午夜梦回,想到那些无辜的脸,她不是不内疚的。
内疚,但是她还是要报仇,还是要让那些无耻之人付出代价。
她只能压下自己的内疚,不能在意也无力去在意。
听夏天弃说自己是最善良最好的人,她只觉自己如遭重锤,这话,让她羞愧。
夏天弃听到顾清韵的话,伸手拉住顾清韵的手,“那些人,跟姐姐何干?流民惨死,该恨的是朝廷;百姓生灵涂炭,他们该怪的是皇帝,是夏家皇室!这些,和姐姐何干?要不是有你筹谋,现在的雁门关,比当年景兴二十七年的雁门关还惨。现在匈奴还追着林家军在山里绕路,北地百姓还有逃生的机会。清韵已经做的很好了。”
两人正说着,营帐外老五叫了一声“小姐”。
顾清韵回神,发现自己竟然要夏天弃安慰,有些不自在地抽了抽手,掩饰地说道,“你果然长大了,都会安慰我了。”
夏天弃却捏紧了她的手,“清韵,我也姓夏,你会不会也恨我?”
“你和他们不一样,恨你做什么?”亲眼见过他在宫里过的日子,顾清韵只觉得,他这个夏姓,是害了他。要是夏天弃生在百姓家,父慈子孝,比现在的日子好多了。
“小姐,陈七他们回来了!”老五没听到顾清韵的吩咐,又说了一声。
边上张勇也插嘴道,“王爷,钱校尉一起回来了。”
顾清韵抽回手,冲夏天弃笑笑,“让他们一起进来吧?”
夏天弃看顾清韵的神色,心里有些失望。
他在皇宫那种大染缸里长大,早就知道男女情事,那些情情爱爱,也听了很多。他发现,顾清韵对他,和他对顾清韵,不一样。在清韵眼里,他还是当初那个孩子!
但是,他不想做个孩子了,他要清韵将自己放在心上更重要、最重要的位置,重要到她再也舍不得舍弃。
夏天弃心中想着,面色如常,温顺地点头道,“我听你的。”
顾清韵冲外面吩咐了一声“让他们进来。”自己起身将散落的头发绾紧,利落地扎了个发髻。
老五带了陈七和钱济进来,张勇也跟着挤了进来。
陈七和钱济两人冲顾清韵和夏天弃行礼,钱济开口道,“王爷,顾小姐,我与陈七带人埋伏在山里,匈奴二王子带人进山,趁着他们与林明远的人打斗的时候,我们已经将那二王子杀了。”
顾清韵点头,“辛苦你们了,匈奴人可有发现?”
“没有,我们穿的就是福北大营的衣裳呢。”钱济嘿嘿一笑,“让林明远一天到晚想嫁祸这个,陷害那个,现在让他自己有苦难言吧。我们回来的时候,看匈奴那边的动静,苏兀术都要气疯了。嘿嘿,林家父子惨了,匈奴骑兵还不得追着他们打啊。”
陈七也跟着点头,觉得顺王爷和小姐太厉害了,两人竟然想到一起去了。
林明远想要通过飞箭传书陷害顾清韵,顺便出卖顺王和段铮。被识破后,顾清韵将计就计,让陈七去找夏天弃,将林明远的计策说了。
夏天弃派人给右寨的二王子来了招飞箭传书,二王子一探查山里果然有埋伏。而陈七换回了福北大营的衣裳,带着钱济等人溜回右边山里,趁着二王子和林明远的人混战的时候,趁乱杀了二王子。
二王子是苏兀术的爱子,苏兀术率骑兵进入山里,一听爱子被杀,自然是急着为爱子报仇。林家父子以为临阵脱逃,就能将匈奴骑兵这烫手山芋丢在雁门关。现在有了杀子之仇,苏兀术就像疯了一样追着他们,只怕林家父子想得个喘息之机都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