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妃与林家父子见了一面,御书房里,宪宗也见了夏天弃一面,他们两人就没林妃那边的和乐融融。
宪宗将夏天弃丢到凉州时,只是觉得这儿子既然有意习武从军,就让他去军营中试试,如今夏天弃果然在凉州立下军功,他的心情就有些复杂了。
“父皇,听说南方反贼猖獗,儿臣请命去南方剿匪。”
“你才刚回京,此事不急,先在京中好好歇息一下。”宪宗看着长高长壮了的夏天弃,微微眯了眯眼,带着审视的目光看了他一会儿,才笑着说道,“听说你如今武艺很好,说起来,你小时候,朕都未曾看过你骑马射箭呢。”
“父皇忙于国事,儿臣小时又生怕父皇嫌我驽钝,不敢近前。”
“是儿臣小时候想岔了,其实儿臣都有些记不清幼时的事情了,就记得如妃她们不让儿臣见父皇,吓唬说父皇不要我了,儿臣伤心了很久。后来,那年珍兽园被老虎扑伤,父皇让太医医治,还亲身探望儿臣。儿臣才知道,原来父皇心中对儿臣也是疼爱的。”夏天弃抬头,一片孺慕之情。
宪宗看他神情真挚,不似作伪,那年珍兽园他会被老虎扑伤,还是为了救驾。这些年太子和二皇子你争我夺,这老三倒一直安分,也许他真是赤子之心。
宪宗爽朗一笑,“看你这么大了,还委屈上了?都说子不嫌母丑,朕也是个父亲,哪里会嫌弃儿子的。”
“是,儿臣听父皇的。”夏天弃也没有坚持,“父皇但有所命,儿臣愿意为父皇分忧。”
“好,好,朕知道你的孝心。你从凉州回来,要多歇息,安福,送三殿下出宫。”宪宗夸了两句,才让他退下,看着夏天弃走出去的背影,又沉思了片刻。这个儿子也许真有领兵之能,要是能做一员大将,也不错。
安福送夏天弃走出御书房,夏天弃拿了一块玉雕的挂件递到他手中,“安总管,这个玉桃据说乃是暖玉雕成。你在父皇身边伺候辛苦,冬日里拿着把玩暖个手。”
安福碰到玉佩,触手生温,显然这玉很贵重,“三殿下,真是折煞奴才了。”他说着就想将玉递回去。
夏天弃笑着摇头,“安总管收着吧,你手指冬日寒凉,拿着暖玉也好过点。”
安福做小太监时挨过冻,手脚受凉,做了大总管,这些年养护也没养好,这块暖玉真是送到他心坎上了,看夏天弃执意要给,他连忙道谢,“奴才谢三殿下赏赐。”
“你好好伺候父皇,就是谢我了当初在御书房罚跪时,多谢安总管给了我一个垫子。”夏天弃丢下一句,大步走下御书房。
安福一愣,想了想,才想起来一次冬日三殿下在御书房罚跪,自己看天气太冷,让人送了一个垫子过去,自己对皇子们从不敢小觑,那时候三殿下救驾有功,李太妃也派人打点,这种顺水人情自己是做过的。
这么一件小事,三殿下竟然感念至今啊。他拿着暖玉在手中摩挲片刻,才慢慢沿着台阶走回御膳房。作为御前大总管,他不缺人送礼,更不会少了赏赐。宫里的娘娘、皇子殿下们,朝廷中的重臣们,走到御书房,谁敢忽略了他这个御前大总管?
像太子殿下,出手打赏就是一张银票呢。
每次他都笑眯眯地谢赏,谢完也就这样了。倒是夏天弃的这块暖玉,让他心中觉得熨帖。
“干爹,顺王殿下人挺好的。”跟在他边上的小太监忍不住说道。
“你怎么知道?”
“他对干爹恭敬,对儿子这样的小太监,也有礼啊。不像有的人,看咱们的眼神就带着嫌弃。”做了太监,察言观色是基本功。别看有些大臣对着自己笑眯眯的,可心中的嫌弃鄙夷,时间一长就带出来了。
“三殿下嘛……”安福想说点什么,又咽了回去。三殿下以前受欺负多了,性子懦弱,在宫里的日子过得还不如自己这样的大太监呢。可是,这些话人前都是不能说的。
“行了,小猴崽子,快点去吩咐送燕窝过来。”安福看小太监还探头等着自己说话,一巴掌拍过去,自己走进御书房大门,跟圣上禀告了一声“三殿下离宫”了,就守到边上。
夏天弃离开皇宫,路上碰到了安定侯谢灵生。谢国丈自从四皇子死后,低调了很多,看到夏天弃安步当车走街上,还停下马车招呼。
三皇子回京,在京城中没有掀起水花,大臣们如今津津乐道的,是西羌使臣。
那位南院王予善,真是个人才。他一见到宪宗就跪地嚎啕大哭,从西羌先祖对夏国的臣服,一直哭诉到西羌王对大夏的仰慕。堂堂使臣,还是个王爷,一点不顾体面,哭的那叫一个水漫金山,女人的眼泪都没他多。
宪宗让人扶他起来,才提了一句西羌战事,予善就又跪地了,“我西羌几代臣服大夏,一心仰慕大夏上国文化,此次我王受匈奴那普部落的也烈挑唆,犯下弥天大错。幸好幡然醒悟,知道受也烈蒙蔽,赶紧退出函关。大夏将士勇猛,我西羌经此教训,更加知道上国之强大。”
“我奉我王指派,担任议和使臣。其实,我西羌弹丸小国,哪敢谈议和二字,只是大夏与我西羌世代邦交友好,我王视大夏皇帝为长辈,为了诚心悔过,我王沐浴斋戒七日,向历代先王痛诉蒙蔽之事。”
宪宗被他吵得头痛,原本想看西羌臣服求饶,如今真的表示臣服了,他被哭得头痛,让二皇子夏端带人处置议和之事,就将人带出去了。
予善一听是二皇子夏端来主持议和,又是送礼又是哭诉陈情,双方你来我往,就议和条件拉扯起来。
就像夏天弃所猜想的,西羌这个南院王完全丢了脸面,摆出了滚刀肉的架势。你嘲讽他,他哭;你指责他,他哭;你委婉暗示,他还是哭……
一个大男人,硬是哭得没几个大臣敢跟他多开口。这议和一议就是一个多月,结果双方连个正题都还未进入。
而不谈议和的时候,南院王就是个富贵闲散王爷,京城出名的青楼酒馆、赌坊茶肆,他都一一造访,还跟几位名妓诗词场合,一口夏国官话说的字正腔圆。
张勇听到这事,也是赞叹,“听说现在的西羌王是南院王一手扶上王位的,这南院王在西羌国内可是最受宠信的王爷,怎么这开口就是哭,跟娘们似的?”
“就是哭才好呢,孟姜女哭倒长城,南院王若是多哭哭,也许能将这场战事给哭没了。”
“那怎么可能?西羌敢伸手,就该趁着此次大胜,将他爪子剁下来啊。”
“也许,西羌还想趁机养养爪子呢。”夏天弃看着桌上自己标记的舆图,淡淡说道。
这位南院王来大夏,只怕不是诚心议和的,人家就是在拖延时间。若是没有顾清韵告诉自己的匈奴可能要大举进攻的消息,他还有点想不通予善的用意。现在么,他倒是能猜到一二了,也许,西羌就在等匈奴发动大战。
他请求去南方剿匪,知道宪宗肯定不会答应。因为自己这个父皇啊,好像对着自己有些心虚害怕,也许是怕自己记着当年他对自己的忽视?在凉州时有肖正国在,要是到南方剿匪,自己可就领兵了,父皇轻易不会答应的。
但是,等到匈奴进攻夏国,自己请求去北地参战,想来宪宗会答应的。
他拿出那封也烈写给林天佑的书信,誊抄了一份,“张勇,这封信,想法子丢到予善手中。”
“是,王爷放心。”张勇在京城待了这段日子,晃悠了不少地方,也跟着南院王屁股后看过热闹,丢封信还是有把握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