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龙十六年五月,正如顾清韵所料,匈奴那普部落缺粮之后,汇集几个小部落,入侵凉州。
而北地的人没关心凉州近况,他们听到了更石破天惊的消息:景兴二十七年家破人亡的顾友德顾大将军,竟然还有一个孙女在世。这个孙女虽然是女子,但是巾帼不让须眉,秉持顾家家训,习文练武,在石城被匈奴围困时,临危赴难,带着侍卫和族人与匈奴厮杀,解了石城之危。
石城秦家是顾家姻亲,秦绍祖将军亲自向朝廷写了战表。
有不相信的,赶到石城查探,发现这女子跟顾家已故的大小姐顾晴长相相似,顾大将军的侍卫亲口证实他们护着小小姐长大的。青州知府杨长治更是将顾清韵请到青州城,一番谈话后激动地双目通红,连呼恩公后继有人。
杨长治与顾家的渊源,在北地是一段佳话。有他这一番表态,无人再怀疑顾清韵是顾家后人的身份。
而这个身份,挑动了不少人的心思。
当石城的战报送进京城,宪宗拿着石城两份战报看了半日。
很多年了,他已经很多年未曾再想起雁山山谷的一幕,如狼似虎的匈奴骑兵,顾家父子三人护着他的车驾后撤,因为他的一时任性犯下滔天大错,他那时是太子,可是父皇还健在,这消息若是传出岂不是授人以柄?而且,匈奴兵太多了,多得他以为自己要被埋在雁山山谷中。
那时候,林天佑护在他车驾边上,“太子殿下,敌兵太多,末将先带兵护着您退回雁门关吧?”
他应下了,林天佑带着福北大营人马还有一部分顾家军先行后撤,顾家父子三人在后面断后,寡不敌众,血战而死。
他不敢在雁门关停留,退回到雁门关后,又赶紧摆驾一路退到了青州……
顾家还有人活着啊,宪宗看着战报,幸好,只是一个孙女。
朝廷如今还在用人之际,南边方绍堂的叛乱还未定,北边匈奴偷偷入关,石城这一战,灭了蛮夷嚣张气焰。这个顾清韵,此次石城解围有功,又斩杀了三个匈奴头领首级,这是无法掩盖的大功,必须得赏。
但是,该怎么封赏呢?若是其他女子,也许他会赏赐个县主郡主名号,哪怕是公主名号,也不过是个名号,可顾清韵是顾家后人,只能赏不能封!
黄龙十六年九月,在夏天弃被封为顺王,赶赴凉州时,顾清韵的封赏恩旨才到了北地。
宪宗在圣旨中夸了顾清韵为石城解围的功劳,特意提了后人有功,免了顾家父子战败之罪,赏顾清韵黄金百两、锦缎绢绫百匹、贡品蜀锦五匹、上等成色的皮毛一车、首饰头面若干,香料数盒,还有各色内造的胭脂花粉十匣子。
这一道圣旨,等于是说顾家原本是有罪的,顾家后人自然也是有罪的,但是因为顾清韵为国赴难,功过相抵,所以顾友德父子的罪就不追究了。
顾清韵送走传旨的内侍,看到堆了满屋的珠宝首饰和衣裳布料,冷冷一笑。
送来的东西里,黄金百两是给世人看的,告诉大家奋勇杀敌升官不一定,发财是肯定有的。而其他的东西,宪宗这是暗示自己要认清女子身份,以后谨守女子本分,好好调脂弄粉,莫要舞刀弄枪呢。
顾清韵可听说了,除了这道圣旨,传旨的使臣还带了两道圣旨,一道给林家,一道给段铮,都是训斥他们救援不利的。宪宗是借机发火呢,要是林家和段铮早点救援,哪里还有顾清韵什么事。
既然有封赏,顾清韵知道自己还得谢恩。她不是官吏,但是既然她是顾家后人,这份谢恩表还是有资格写的。所以,她直接写了一份谢恩折子托传旨的使臣带回京城呈交圣上。
她回到房中,当归正高兴地带着几个小丫鬟归置东西。她跟在顾清韵身边,是身边唯一的贴身丫鬟。秦老太君觉得顾清韵没人伺候,拨了几个丫鬟婆子过来,如今都是当归在管着。当归本来看到这么多赏赐还挺高兴,一看小姐脸色寒如冰霜,让婆子和小丫鬟将东西搬出去,笑容也去了,“小姐,这些赏赐,有什么不妥吗?”
“当归,你将这些东西分成几份,给舅婆、两个表婶还有表姑送去一些。”顾清韵选了一些布料、皮子和胭脂花粉,让当归送到秦家后院的女眷手中,又从珠宝里拿出一个盒子,“这盒宝石送到老祖宗院子去。对了,这几样好看,挑一些出来,送回青州,跟阿昀说这些都是给阿悦的。”
东西既然到了手里,她也不会浪费了,挑了女眷能用的分了分,杨悦今年十八岁了,她来石城时,杨悦毫不避忌地搬到青州的顾宅照料顾昀。
这几年顾昀在白神医调理下,身体更好了,武艺也学得不错,虽然还是有些痴傻,但是粗看是完全看不出来不好了。
杨长治乐见其成,吕氏原本是不愿意的,只是多次安排少年才俊,杨悦毫不动心,还苦苦哀求。女儿愿意,夫君乐意,吕氏再不愿也只能答应。
顾清韵想着杨悦大了,姑娘家再不定亲会被人说道。她打算将顾昀带来让外祖母看一眼,也让她老人家高兴好歹顾家还有男丁后人,其他秦家人得瞒着。有老祖宗安排,杨伯父当年说顾昀是秦昀,这事也好遮掩。
她得与杨伯父商量一下定亲之事,年前挑个好日子上门求亲,再挑个吉日成亲。
顾昀是顾家唯一的男丁了,弟弟的婚礼不能委屈,父母不在,还有她在,她会按照六礼一一安排,给顾昀和杨悦办个热闹的婚礼。
皇帝送来的这些锦缎首饰,刚好以后都给阿昀当聘礼,送到杨家,也让杨悦脸上有光。
当归听到顾清韵提起顾昀,笑了,“公子一定高兴,这次小姐来石城没带他,公子有点生气呢。”
“有阿悦在,他气也气不长。”顾清韵笑着说了一句,拿定主意,让何志成护送这些东西回青州,将自己的打算告诉杨伯父一声。趁现在盯着自己的人还少,杨伯父不反对,杨悦乐意,那就让两人早些成婚。
顾昀身边有人照顾,她也就放心了。
可是何志成人还未离开石城,陈七就送了信过来,他如今进了福北大营的骑射营,是林明远的亲信营队,这次他发现有长相像匈奴人的人进了大营,林明远的亲兵将人带进了军中大帐。
这事非同小可,顾清韵叫了老五过来,让他过去查探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