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城这边,随着秦老太君安抚百姓后,想要离开的百姓扶老携幼收拾细软离开,更多的人在家中安顿,等着与城共存亡。
怕死吗?自然怕的,可是老一辈的故土难离,宁愿死在家中,也不想离家漂泊。年轻的,或是出于孝道,或是无处可投奔,离城就成了流民,宁愿待在城中赌一份侥幸。因为,石城守军秦家,十几年前匈奴攻破了雁门关,但是没有攻破石城。
那时候的情形可比现在危急,石城都能守住,现在石城还有援兵可期,更不会被攻破了啊。
满城人心渐定之时,匈奴人来得却比预想的还快。
为了给城中百姓留出离开的时间,秦老太君许诺三日内大家都可离开,三日后封城。结果第二日午夜,近五千匈奴人就将石城给围住了。
守城的将士发现城下动静,鸣钟示警,几乎是片刻之间,已经传来喊杀声。匈奴兵趁着午夜,众人容易困倦之时,围攻石城。待到守城士兵发现,匈奴兵已经架起云梯摸到城楼边,几乎是片刻间,城楼上下喊杀声一片。
秦绍祖这两日一直在城楼下待着,听到喊杀声,穿上铠甲,在秦珫和秦琅的陪同下,站上了城楼。
因为匈奴兵来势太快,他们有些措手不及,城楼稍远处,匈奴骑兵在远处射箭,而城楼下的云梯,有匈奴兵举着盾牌不断爬上来。
城楼上守军反应稍慢,发现匈奴兵爬上来,拿起刀枪与爬上来的厮杀,有人送上擂石滚木往城下砸去。
云梯上不断有匈奴人被挑落,也有人摸上了城楼。
秦珫拔出佩剑冲到城楼边,一剑刺死了一个爬上来与几个守城士兵激战的匈奴百户,大声下令道,“倒油,扔火把!”
云梯下的冲车,蒙了皮毡。弓箭射不穿,只能靠着火油点燃。
在火攻下,匈奴兵的攻势稍缓。
可是,攻城人几乎是守城士兵的一倍,所以匈奴人此次是四面围攻,几个小部族每族选了一面,几处同时发力的。
因为南门白天忙着放百姓出城,守卫稍弱,此处守军被匈奴人杀了,守卫这边的校尉重伤。秦琅急忙带人过来援助,总算来得及时,一番激战之后,将摸上城楼的几十个匈奴士兵斩杀殆尽。
此时,天色渐亮,半夜厮杀,留下了一地尸首,满地血痕。走在城楼上,军靴落地就会踩到血水。
匈奴人眼看无法偷袭立马攻破石城,只能先往后退开,暂做修整。
秦绍祖看着匈奴人退去,重重吐出一口气,他的铠甲上也是一身血污,连头盔上的红缨都被一个匈奴士兵割断了,那刀再往下点,割的就不是头盔上的红缨了。
“父亲,匈奴人暂时退兵了。”
“传令下去,换防!让各队统计伤亡,将士们赶紧吃些东西。”秦绍祖自小耳濡目染,这种情形下最怕的是对方使用车轮战,他们守城的可只有三千来人。
结果,真是怕什么来什么,没等城楼上打扫完战场,匈奴人又开始猛攻了。
这一次,冲锋的不全是匈奴兵,而是一队匈奴兵带着一队奴隶冲过来。攻城上云梯等活,自然是奴隶冲在前面,匈奴兵在盾牌遮掩下逼近石城,一轮又一轮齐射之后,城楼上很多躲避不及的战士中箭。
而匈奴兵的齐射压根不顾及正爬近城楼的己方奴隶。如果石城的守军挥刀躲避箭雨,就无法抵挡爬上城楼的匈奴人。可要去斩杀爬上城楼的匈奴人,就得将自身暴露在箭雨之下。
这种鱼死网破的战法,太过疯狂。
秦绍祖脸色一白,“盾牌!盾牌!”
“父亲,小心!”秦珫看到父亲站在城楼中央下令,四周毫无遮掩,急得举着盾牌冲了过来,举起盾牌帮父亲挡住了一波箭雨。
可是,秦绍祖还是胳膊上中了一箭。
“两人一队,一人举盾,一人杀敌!”秦珫下令,伸手扶住父亲,“父亲,您先下城楼去疗伤。”
秦绍祖看看胳膊上的箭,再看向正在爬上来的匈奴人,惨然一笑,伸手拗断了箭杆,“我是石城守城将军,我不能退!”他接过秦珫手中盾牌,伤手执盾,另一只手举起大刀,“你快去其他几处城门看看,随时增援!”
要是每处城门都是这样的攻击,只怕要有城门守不住了。
秦珫知道此时不是犹豫的时候,匈奴人看来这十几年里预谋已久,才会第一次入关攻城,就直接针对了夏国守城的漏洞。夏国的城楼没有遮盖,匈奴人是靠着强弓的优势远射攻城。夏国军队在骑射上不如他们,本来仗着城墙之高,站在城楼箭垛上往下射,就能将匈奴人阻在城墙几百步远的地方。匈奴人不能靠近城墙,他们强弓再厉害,隔着这么高的城楼也无法发挥优势。
现在,匈奴人半夜攻城,将云梯冲车等放到了城楼下,利用奴隶冒死冲锋,骑兵紧随其后不断齐射,一下将优势发挥殆尽。
秦珫知道其他地方必定也危急,下楼带人准备支援。
秦绍祖冲到城楼边,挥刀砍杀了一个爬上来的匈奴奴隶,一脚将人踹下城,大声喊道:“不要乱!两人一队!一人举盾一人杀敌!”他的亲兵看他上前杀敌,上来保护,差点被流矢射中,还是秦绍祖举盾卫护了一下。
亲兵从地上捡起盾牌护卫,秦家父子带头悍不畏死地击杀爬上城楼的匈奴兵,虽然匈奴兵的齐射远射惊人,守城的将士还是镇定下来,两人一队互相掩护,比刚才好了一些。
但是,这几轮箭雨之下,守城士兵人数一下死伤了近千人。
一直杀到晚间,匈奴人才又渐渐退去。
秦绍祖看着匈奴兵退到箭矢射程之外,亲兵上前,“将军,您的胳膊先让军医包扎吧。”
秦绍祖答应了,可是受伤的手捏盾牌捏的太紧,一时之间手指僵住,虽然手在颤抖,却一时松不开。亲兵小心扶住他的胳膊,将盾牌拿了下来,“将军,下城楼包扎一下吧。”
秦绍祖不放心离开,秦琅带着人赶过来看看情形,一看父亲留了那么多血,连忙说道,“父亲放心,我在此守着!”
军医一看将军的胳膊都红了,催着亲兵将他拉下城楼。
秦绍祖的胳膊也已经完全麻了,只能下了城楼解开铠甲,军医看了之后暗道万幸,这箭矢被铠甲卡住,入肉不深,血流得虽然多,还未伤筋动骨。可是一想到如今形势,刚才的那点庆幸又没了,匈奴未退,将军无法养伤,若是发炎化脓,也不得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