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长治问起顾清韵的打算,顾清韵只说了自己因为身为女子,最多只能择明主依附,又提了夏国几代皇帝都不长命,宪宗又已经生了几位皇子。
她不愿骗杨长治,但是,她也无法跟杨长治保证说自己绝对不会反。宪宗对顾家所作所为,何德何能让自己忠心于他?
杨长治说自己有几分把握谋求到青州知府一职,顾清韵四人松了口气。他敢这么说,应该把握是挺大的。
林天佑知道杨长治与顾家的关系,对他一直深为忌讳,这么多年只是找不到机会将他弄走,想杀了他吧,偏偏宪宗御笔亲点杨长治连任,林天佑怕自己动手就遭了圣上忌讳。而杨长治除了为顾家夫人们收尸立碑外,并未为顾家再做任何事。哪怕当年宪宗下旨说顾家父子用兵失误导致雁门关失守,他也未为顾家父子鸣冤。
这么多年待下来,林天佑对杨长治也不太提防了。但是,事情谈妥后,顾清韵四人还是没在知府府衙久留,回到客栈安歇。
第二天一早,天色蒙蒙亮,杨长治带着顾清韵来到雁城北边一座小山边,顾家夫人和两位少夫人都埋在这里。
“我那时以为你姑姑也在城里,可是没找到,你那小叔叔那也没找到,所以这儿就给他们立了一个衣冠冢。”杨长治指着边上一座坟墓说道,“我怕三位夫人的墓地惹人注意,加上……我总觉得顾家还有后人的,这碑就一直没有刻字。现在有了你,以后可以刻上了。”
顾清韵看着四座坟墓,都只是简单的土堆,坟头草木已枯,黄叶盖住了坟头,无字墓碑面向北方,正对着雁山方向。
她伸手摸了摸墓碑,一阵微风拂过,好像当年母亲轻柔地抚摸自己的手。
“伯父,这字还是先空着吧。等将来,我能将长辈遗骨迎回来,让他们合葬后,我护送灵柩返乡,葬到我顾家祖坟去。”
顾家祖坟,是在京畿之地的琴川县。每代顾家人,战死北疆,都会葬回琴川。
杨长治明白她的意思,让顾清韵去点了香烛祭拜,“附近百姓们,都将这儿叫做夫人坟,每到清明的时候,他们都会偷偷来这儿祭拜。林大将军派人想来挖墓,后来是林家大公子林明远阻止了。”
杨长治提到林明远,神色复杂,他以为顾清韵不知道这人是谁,“林明远来祭拜过一次。你知道他是谁吗?他跟你姑姑订过亲……”
“伯父,我知道。”顾清韵打断为了他的话,“不过,他是林家人,如今也娶妻生子了,和我姑姑无关。我姑姑若是还在,肯定也不会承认那婚约的。”
顾清韵看了坟前享台上厚厚的一层烛油,心中泛起些微暖意,总算,还有人记得母亲她们都是为了守住雁门关而死的。
杨长治也是一叹,不再多言。
顾清韵祭拜完后,就要赶回青州,“伯父,我在青州城等候佳音。”
“我会尽力而为。”杨长治看向夫人墓,郑重应道。
此时天色已明,旭日初升,顾清韵也不再耽搁,匆匆离开雁城,沿着昨日来时的路经过雁门关,往青州赶去,前方传来一阵马蹄声,很快有二十多人身穿甲衣,迎面而来。
“大小姐,是福北大营的人,看样子是要回雁门关去。”何志成低声说道。
顾清韵看了自己身边这些人一眼,“成叔,你往马车那边过去些。”这些侍卫里,何志成因为是顾府的侍卫长,林家军里有些老人只怕都见过他。虽然如今何志成和以前也有些不同了,但是能不能惹眼还是不要惹眼的好。
何志成也明白这意思,下马走到了马车边,边上是其他侍卫,一群人避让在官道边。
顾清韵看着那群人迎面而来,领头的是个身穿银甲的将军,看身形有些熟悉,待到近了,她才认出正是林明远。
看林明远一身鲜明甲衣,可能是刚从军营练兵回来,她不由暗自嗤笑了一声。林家都没打算与匈奴一战,练兵何用?
现在,四下无人,要是动手的话……她下意识伸手摸上了腰刀,又缓缓放下,自己这点人,又是官道边,做不到杀了他还不被人发现。何况他们有二十人,自己这边才几人。
她的动作幅度不大,林明远却一拉缰绳停住了,转头往这边看过来。
看到他停下,他身边的亲兵跑了过来,“你们是干什么的?”
“我们是到这边看亲戚的。”顾清韵低头说道。
林明远打马跑了过来,顾清韵抬头看了他一眼,他乍一看到顾清韵面色微变,再一看只是个十来岁的少年,“你学过武?”
“是的,跟着家中护院学过一些防身功夫。”顾清韵也看了林明远一眼,脸上带着些微意外,“不知将军拦住我们……”
林明远看她只有手上拿着马鞭,身上没有兵器,微微摇头,冲左右说道,“走吧。”拨转马头打马离开。
顾清韵看他走远,也招呼大家继续东边行去。
“林明远头发,听说白得挺蹊跷……”这么多年,何志成还是第一次见到林明远,想到以前听到的传闻,想跟顾清韵说说。。
“为林家殚精竭虑,能不白头吗?”顾清韵不欲多谈,回了一句,打马往前赶了几步。
何志成的话说了一半,卡住了。他就在马车边,白神医掀起车帘跟他说道,“小姐不想听,你跟她多说林明远干什么?”
何志成愣怔了一下,也是,自己提林明远干什么?这是顾家的仇人啊。
顾清韵没有回头,何志成要说的传闻她猜都能猜到。刚才她的意外不是装的,因为她也没想到,林明远今年应该三十来岁,那张脸上已经有了鱼尾纹,而头发居然斑白了。当年也算是北地文武双全的少年将军,如今那头发,跟白神医差不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