头一日到,白神医给这些人把脉,确保无人生病,每人一大碗白米糙米混合煮的稠粥。
这种时候,竟然还能吃上一顿米粥,流民们差点抢了起来。
到了初六一早,寅时二刻,天际隐隐放亮,后山整出的平地周围,架起高高的火堆,火苗随风摇曳。
场上,侍卫们带着新买来的流民们列队。
这些流民们,家人或失散或已丧命,都是孤家寡人。听说签了卖身契能有口饭吃,他们宁愿不要身价银子也要抢着签啊。何志成从上千流民中只挑了四十个。
他们站在场中,看着前头站的顾清韵和何志成,生怕被赶走不要了,一个个极力挺直腰板,学着侍卫们的样子站着,但是他们从未整队过,队伍歪斜,姿势也有些可笑。
如何训练交由何志成来负责,可如何调动这些人的积极性,顾清韵已经想了办法,她让人端了三个托盘过来,每个托盘上,竟然是一大碗米饭,还有巴掌大的厚厚的一块肉,这肉已经烤熟,端上来就香得让人流口水。
“今日开始训练。每日训练的前三名,晚上就可以得到这样一份饭菜。”
别说这些人现在是流民,就是当初还未成为流民时,寻常百姓家,吃肉也是有限的,有些人家一年到头可能也就过年沾点肉味。
白米饭加大块肉,实在是太有诱惑力了。
本来就努力站直的流民们,不由更加抬头挺胸站直了些,生怕哪里没做好,这吃的就没了。
“今后,何志成就是你们的队长,练什么,怎么练,都由他来定。要是达不到他的要求,我家不养闲人,卖身契还给你们,从哪儿来的回哪儿去。”
“我们……可以干杂活……”
“我买的是侍卫,不是杂役!”顾清韵寒着脸说道。这时候,开一道口子给他们点希望,他们也许就不愿拼尽全力,只有让人珍惜了,拼命了,才能练好。
说完之后,她看向何志成,“成叔,开始吧。”
何志成带人操练,先从马步开始。
第一日总是艰难的,到了天光大亮时,石娘子带着一个妇人,从灶房里抬出一筐杂面窝头和一大桶粥。这两人是顾清韵雇来专门帮着做饭的,做完之后每人每天可以得三个窝头。就这差事,村里妇人们个个眼红,奈何她们和后山这边没交情,想来搭讪吧,现在栅栏隔着,栅栏那头,顾清韵还吩咐人挖了壕沟,壕沟里插着尖刺,看着就吓人。
村民们不许随意过去,再眼红也无法。
白神医倒是有些奇怪,当年大小姐一向大方。现在看她对村民也好,对石娘子们也好,只觉得大小姐一下变得不近人情一般。
顾清韵也不瞒他,“白伯伯,当年我是不当家不知柴米贵,如今,我知道一粥一饭当思来之不易,好钢用在刀刃上,哪里敢随意大方。二来,我一直在想,当年父亲对林天佑不亲厚吗?不是自己人,何必先大方?”
白神医叹了口气,大小姐是被伤怕了,心中不敢信人了啊。不过,也好,有戒心总是好的,当年大将军要是有戒心,就不会带着两位公子一起出关救人了。
每人两个拳头大的窝头加一碗粥,流民们吃得头都舍不得抬,肚子里塞满食物的饱胀感,实在太舒服了。
这样的饭食,谁舍得离开?顿时吃完之后,一群人更加热血澎湃,斗志昂扬。
陈七站在队伍中,也是吃得不亦乐乎。从来到石家村碰上旱灾开始,他也是很久未能吃到一顿饱饭了。
吃完饭,何志成给人讲了些当年军中闲话,休息一阵后继续操练。
到了中午,一大锅猪肉芋头炖野菜,流民们肚子感觉到了油水,到了下午,大家训练得比上午更卖力,一个个汗流浃背,却没人喊累。有人只觉得自己比不上其他人,恨不得别人练一遍,自己练上三遍,生怕没做好被赶走。
一直练到日落西山,一日操练结束,这些人累得恨不得倒在地上再不起来。
一个侍卫敲了一声锣,“快过来,公布名次啦。”
一想到前三名的奖励,还有没做好的惩罚,一群人一骨碌从地上爬起,围到何志成面前。何志成公布了前三名是谁,将米饭和肉的托盘递过去,其他人眼巴巴羡慕地看着,本来有点失落,可一想没淘汰就还能留下啊,这也是好事,又欢天喜地去抢晚饭吃了。
陈七比流民们底子好,也得了一份奖励,他觉得一个人吃不完,问了何志成之后,拿着那块肉跑到石秀才家,分了一半,“石秀才,要不是你答应让顾公子他们来村里,哪有如今的好事啊。就冲这个,我也得将肉分你一半。”
石秀才看着陈七吃得满嘴油,羡慕地吞了口口水,只恨自己年纪大了,又是个书生,不然自己肯定也去赚肉,给自家娘子添菜啊。现在家里的窝头,还是娘子去劳累才换来的。
很快,后山这边奖励之事,石家村的村民们都知道了,原本害怕剿匪打仗的村民们,看着那边吃得高兴的流民们,又看到陈七拿到的奖励。若是每日能得到前三,就能给家里人带白米饭和肉啊,不由有些心动起来。
之前顾清韵邀请他们报名,他们害怕,不肯。现在他们后悔了,哪怕家里婆娘再撒泼不肯,也想去报名。他们不能直接跑后山去,又拉不下脸,都凑到石秀才和村叟家中嘀咕,想让他们出面跟后山那边商量一下。
村叟家里两个儿子也想去,他老人家问石秀才,石秀才却是摇头,“这事我可不去说。之前我还答应人家,结果人家将匪徒一赶走,大家都不肯报名了。如今反悔,我可没脸去说。”
村叟面红耳赤,但是他不像石秀才就夫妻两个啊。架不住家里人嘀咕,再一想,他两个儿子要是去后山,家里就能少两个壮劳力吃饭,也许还能给家里带肉吃呢。他也不能直接跑到后山去,最后一咬牙,舍下老脸将陈七请过来,让他帮忙去问问。
流民们都住后山木屋的大通铺,陈七原本都是回家睡的,这几天都不敢回村,因为一回来就要被人拦住。所以几天没回来,没想到就回来拿两身衣裳,又被村叟拦住了。
“伯父,这事不好开口啊,我听我们头儿说人数暂时够了,除非有人刷下去,不然暂时不招了。”
“之前也没听人限人数啊,你要不再帮忙问问?”
老人家开口,他当年一个外姓人能在村里落户,也全赖村叟和村民们宽容,只好答应去帮忙问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