跟车的仆从们看那马居然向自己这边冲来,有人想拉着自己这边的马车避开,有人催着其他人拦住,场面一时混乱起来。
跟车的将士们一看车队,被一辆着火的马车拦腰截断,那惊马还往车队尾巴这边飞奔而来,在后面押队的校尉催马赶到前面,连声吩咐众人拦住惊马。
马受惊之后力气极大,加上马匹身后挂着的车还着火了,众人束手束脚,一时之间制服不了。
那校尉看到这情形,弯弓搭箭,一箭射到马脑袋上,那马长鸣一声,轰然倒地。
林家侍卫长骑马赶到林明生边上,扶了林明生上马,“三公子,只怕有埋伏,属下护着您先走。”只要拐上京城这边的路,过去就太平了。
那校尉射死惊马,也生怕林三公子出事,他是福北大营里的将士,林大将军派他来护送三公子上京送贡品,这要出了事,他也落不了好。
林明生刚才从马车上摔下来,只觉五脏六腑都移位了,看到驿站那边火光冲天,却没人有动静,明明青天白日,站在泽山脚下,却感觉有什么盯着自己一样,激出一身冷汗,连忙点头答应。
这处三岔口,驿站位置是山脚的凹角处,有些黑魆魆的。他们这一路过来,有沿途官府护送,连个小毛贼都没碰到。这地方靠近青州,难道是那边的盗匪,胆大包天地越过泽山,跑到兖州来了?
校尉吩咐侍卫长带林三公子先走,自己下马,提刀在手,点了二十个士兵,“你们跟我去那边看看。其他人马上拉上车队离开这山脚。”
众人应了一声,刚开始整束队伍时,忽然看到驿站那边又有声响,马匹、驴子、骡,有些身后拖着板车,有些却只是拖着一捆捆着火的柴禾,呼啦一下就像被溅开的火星,再往官道这边跑来。
怎么会有这么多驴马骡子?
对了,驿站里本就养了驿马、驿骡,供官差来此调换的,
那校尉脑中闪过此念,抬头看到有人影从驿站边晃过,“那里有人,抓住他们!”说着往驿站这边追来。
顾清韵站在山石边上,手中拿了一副弓箭,看着那校尉冲来,张弓搭箭,一箭射出。到底还是力气不足,又练得太少,她虽然有前世射箭的记忆,手却不配合,这一箭只射中了校尉的眼睛,他惨叫一声却还未死,倒地挣扎。
顾清韵连忙又补上一箭,这一箭,直接盯入那校尉胸口。
“大人被人射杀了。”
“快来人啊。”眼睁睁看着自家校尉两箭毙命,一时群龙无首,士兵们惊慌叫起来。
“不要慌,贼人肯定在那边,跟我去捉拿!”有小旗回过神,呼喝止住众人慌张。
可这时候,那些带着火的骡子驴马,十几头如无头苍蝇一样在车队中乱撞,带来的烈焰灼人。有仆从穿着的棉衣被点着,痛得满地打滚,火还未灭,又丧生在马蹄下。
后队的士兵们想要上前来抓贼,可是官道就这么宽,一边是大山,一边是深沟,他们要扒开拦路的人,偏偏车队受惊之后,有人前进有人后退,将路挡得严严实实。
林明生被侍卫长护着骑在马上,看身后混乱,厉声下令,“护住马车!快护住马车!”那些马车里,装的可都是金银珠宝、各色奇珍,还有锦缎毛皮,要是被火烧了可如何是好?
“三公子……快看后面!”侍卫长却顾不上车队了,颤声叫林明生往后看,“是流民!”
林明生转头,看到三岔口通往京城的那一段,有三辆马车不要命一样往自己这边冲过来,而马车的后面,乌泱泱的人头,嘴里喊着“粮食”,跟在粮车后面往车队这边扑来,一个个衣衫褴褛、黑瘦干瘪,恍如厉鬼冲到人间。
车队这边,在火势之下,有牲口被火灼烧烤熟,那股烧焦的肉香在官道上空飘散开来。
这种香味,比什么号令都管用。人在饥饿的时候,嗅觉好像特别灵敏,本来已经倒地不起的人,居然爆发出惊人的潜力,愣是还能爬起来追过来。
林明生看着眼前那些流民,只觉得自己掉到了地狱,“快退,快退!”他觉得那些人看自己的眼神,好像在看一块肥肉一样,毛骨悚然。
侍卫长手中挥刀,杀了两个靠近的流民,两腿一夹马腹,就想催马踩着这些人离开。
顾清韵沿着驿站边的山石爬上山坡,低头看到下面流民冲入了车队,这些流民们追着粮车而来,本就拥挤的官道,更是挤得水泄不通。
原本要到驿站这边来抓纵火之人的士兵们,不得不先驱赶这些饿疯了的人,这些人不堪一击,可是他们丧失了理智,甚至还有人在烧焦的肉香刺激下,趴到烧焦了皮毛的马身上,想用牙齿来活啃一口马肉。
拉着货的马匹惊散,四下奔逃,有马拉着货物冲出三岔口这边,马上就有躲在这边角落的侍卫们跳上马车,驱赶惊马拐到青州这边的官道去。
林明生在侍卫长的护卫下,也从流民们的人流中冲出,刚想呼口气,眼前一阵寒光闪过,侍卫长满脸不敢置信地看着山坡上,摇晃了两下倒地。
顾明带着十个人退在路边,满脸不敢置信,他们将粮车赶入车队后,就闪到了边上。那些流民们只顾着追赶粮车,压根无人注意他们。
顾清韵从山坡上冲下来,自己捡起一杆长枪,一下将林明生挑下马。
林明生只觉满眼混乱,一只脚还套在马镫上,整个人拖到了地上。顾清韵拿绳索套到他腿上,一只手将他卡着的那条腿一拉,将人丢到地上,转身跳上他所骑的马匹。
她一拉缰绳,马在地上转了半圈,一脚踩在林明生的腿上。林明生发出一声惨叫,整个人痛晕过去。
“抢兵器,抢马车,走!”顾清韵冲顾明等人大喊一声,调转马头,就这样拖着林明生往青州那边疾驰而去。
何志成和顾明等人紧随其后,各自或者抢马,或者跳上受惊奔出的马车车辕,上马之后,一路紧跟顾清韵之后。
护送车队的士兵们眼睁睁看着有人抢走马车,奈何后面的大队追不过来,前面的人被流民们困住手脚,想追压根追不上。
白神医一直远远等着,听到远处马嘶鸣人吼叫,正有点担心时,就看到一辆辆马车往这边赶来,而后面,顾清韵骑在马上,马后拖了一人,惨叫得已经不似人声。
顾清韵一直奔到白神医跟前,才翻身下马,“白伯伯,没事吧?”
“大小姐,没事吧?”
两人不约而同问了一句,不由笑起来。
身后何志成等人赶着马车追上来,一个个笑得眉开眼笑。
众人再看向顾清韵,除了原本的忠心之外,更多的是佩服。抢一支车队,竟然还能全身而退,谁能想到呢?
“人都回来了吗?可有人受伤?”
何志成下了马车,双手抱拳大声禀告道,“回禀大小姐,一共二十二人,都回来了!只有两人受了轻伤。”
“受伤的人请白神医看看。”顾清韵说着,走过去拎起了自己马后拖着林明生。
林明生拖在地上一路奔驰下来,身上的狐裘棉袄早就磨破了,背上一片血肉模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