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清韵早就想过了,若是自己独自在宫中求生,一个奴婢只要无人注意,积点钱财,熬到岁数了上下打点一下,约莫就能放出宫了。
可是,她现在想要待在夏天弃身边,还想护着夏天弃在宫中平安长大,皇子最早也要年满十五才能离宫建府,夏天弃如今八岁,还得在宫里敖七年呢。
那个有寿,不过是个杂役太监,杀了也就杀了。可是像现在,皇后娘娘和郑贵妃盯过来,他们如何能避开?
夏天弃的母族无人,只怕他那母妃身世也是普通。
要想在宫里混,就得找个靠山。
满宫妃嫔,谁会喜欢夏天弃?之前如妃、丽妃和艳嫔的下场,只怕所有嫔妃都视夏天弃为毒蛇猛兽,要是皇后再说将他记在谁名下,只怕那人都要直接毒杀夏天弃了。
昨日宋嬷嬷来吩咐之后,她开始以为皇后娘娘又要动夏天弃这把刀去借刀杀人,打压哪个妃嫔了。
等她到饭堂转了一圈,尤其又碰到了珍珠,听了些小道消息。
如今宫里,皇后娘娘和郑贵妃正打擂台。
皇后娘娘打杀了几个贵妃娘娘安排的管事奴才,贵妃娘娘路上遇到武安侯夫人邵氏带着家中女眷进宫请安,愣是让邵氏女眷跪了一炷香的时间。
邵氏是皇后娘娘的亲生母亲,又是一品侯爵夫人,郑贵妃这是将皇后娘娘的脸面往地上踩啊。
偏偏圣上和稀泥,无论谢皇后和郑贵妃如何告状,他只是不偏不倚,维持着后宫平衡。
珍珠还说,贵妃娘娘在景福宫里,大发了一通脾气。贵妃娘娘觉得,那个杂役太监有寿,原本是丽妃身边得用的,丽妃七窍流血死后,照说应该主死奴殉,这有寿居然没死,只是沦落到做了杂役太监。郑贵妃觉得,有寿是谢皇后的人,他帮谢皇后害了丽妃,如今风平浪静后,谢皇后杀人灭口,顺便再借着他的死,让人再想起夏天弃这位三殿下来。
郑贵妃想不通谢皇后此时拉出夏天弃有何用意。但是,前面朝廷上,正为请立太子之事争吵不休。
郑贵妃所出的大皇子是皇长子,谢皇后的四皇子为嫡子。在朝中呼声最大。
所以,她觉得谢皇后可能想要借夏天弃的名头害景福宫。但是一时之间不知道谢皇后会怎么下手,她就格外警惕。
顾清韵怎么也没想到,自己和夏天弃为了保命杀了有寿,倒是惹出谢皇后和郑贵妃在后宫斗法。
但是,她总算知道为何谢皇后会想起夏天弃了。还是抛尸地方没选好,离榴花宫太近。可是要避人耳目,她和夏天弃两人实在也无力选其他地方啊。
但是,这倒也不一定就是坏事。
顾清韵在饭堂里,故意将宋嬷嬷的话跟珍珠说了,珍珠不论是为了表功,还是为了帮自己,应该都会将这事告诉郑贵妃的。
她打的主意,就是赌郑贵妃如今在与谢皇后作对。对郑贵妃来说,只要是谢皇后想做的,必定是对自己不利的。
夏天弃能被人利用的,无非就是那点身世命格,如今帝后身子强健,皇子公主们也无恙,就不能说三殿下刑克亲人。
宫中如今借着有寿那太监的死,面上八风不动,暗地里已经闹出不少事了。郑贵妃为这已经在宪宗面前告状,说谢皇后未安顿好三殿下。
谢皇后要澄清,要么善待夏天弃,要么就是祸水东引。比如,元一法师可以说贵妃娘娘或者大皇子与夏天弃命格相合,提议三殿下住到景福宫去。只要逼得郑贵妃跳出来反对,皇后娘娘就有说辞了。
或者,佛堂来个什么异象,夏天弃的身世有异,查出哪位妃嫔残害了他的生母?
她想了很多种可能,无论哪一种,只要是谢皇后安排的,最后必定都会与如今的太子之争有关。
都是为了儿子,谢皇后不管有什么安排,郑贵妃必定会破坏的。
而有郑贵妃插手,谢皇后就有了掣肘。
鹬蚌相争渔翁得利,趁着谢皇后和郑贵妃斗法,她刚好火中取粟,夹缝中求生,让夏天弃找个依靠。
她打听了往年规矩,盂兰盆会因为是超度亡灵之事,宫里除了几位太妃,其他妃嫔和皇子公主们嫌晦气,一般是不会来的。
而有资格来的几位太妃中,李太妃据说从未缺席过。她每次都要来为升平公主烧些东西。
这位李太妃,出身乐安侯李家,据说是几代唯一的嫡女。
顾清韵觉得,当今宪宗皇帝优待她,可不是为了拿她女儿和亲的愧疚,一方面是为了对升平公主的承诺,另一方面也是做给李家看的,毕竟如今的安乐侯夫妇还是李太妃的亲生父母,对这女儿很是疼爱。
宪宗优待了李太妃,也表示了对乐安侯府的看重之意。
顾清韵回到偏殿佛堂,低声跟夏天弃说道,“殿下,李太妃要来了。”
夏天弃“唔”了一声,抿紧嘴唇有些紧张。
“殿下,不要怕。这位李太妃,是您的祖母一辈。您见了她,只管行礼称太妃娘娘即可。”
两人正说着,听到元一法师在外面拜见太妃娘娘。
顾清韵将元一给夏天弃准备的薄蒲团,拉到门口能看到的位置,让夏天弃跪在那边,自己跪在他身后。
今天,她穿了一身宫中发的湖绿色袄裙,但是,她跪的位置刚好是被门框挡住了身子。
李太妃来得很快,在院中略说了几句,就在一个嬷嬷搀扶下,跟着元一法师走进正殿。她穿着一身褐色衣裙,接过元一法师递来的三支香,躬身跪拜之后,微微转身将香递给身边嬷嬷,让她去插入香炉内。就这么微微转身,头一偏,看到了跪在偏殿门框后的人,不由失声喊了一声“升平”!
话音一落,她推开了扶着自己的嬷嬷,疾步就走进偏殿,一把拉起顾清韵。
顾清韵睁着眼茫然而无措地看向李太妃,过了一会儿,才像回过神一般,连忙退后两步,恭身行礼,“奴婢清韵,是榴花宫三殿下身边伺候的,拜见太妃娘娘。”
进了宫,就没什么姓氏之说了,一般会在各宫主子身边伺候的宫女太监,主子都会重新赐名,也算是标注所有权吧。对奴婢来说,主子赐名是一种荣耀。
顾清韵骨子里没有做奴婢的自觉,夏天弃也想不到赐名这种事,所以,她索性隐了姓,用自己的本名称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