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天弃被领到艳嫔面前时,艳嫔就疯了一样拿东西砸他,拿簪子戳他,说他是来索命的恶鬼,然后,半夜疯了,点火烧了宫室。
他身上太痛了睡不着,闻到了烟味,就从房里爬了出来。
他爬到门口的时候,看到厢房的门还关着。被分到他身边来的那个大宫女,和大太监一起抢走了他的晚饭,躲到厢房去喝酒吃菜,然后睡着了。
夏天弃知道,火是能烧死人的。以前的公公抓了麻雀烤肉给他吃,他一边烤肉一边跟他说火攻打仗的故事。
火能烧死敌人。他不想再有大宫女和大太监了。所以,他忍痛将厢房的门环扣上,又用树枝给插到门环里。
然后,他就爬到了外面,后来,就被送到榴花宫。
从这以后,再没人管他了。
夏天弃觉得没有母妃真好,那些母妃只会骂他打他罚他。
要是能再没有宫女太监,就更好了。那些宫女太监,也只会骂他打他,不对,他们还会抢走自己的东西,尤其是吃的。
可是,在榴花宫这几天,他好痛啊,浑身都痛,还很冷,他是不是要死了?跟老太监一样,一动不动了吗?
为什么太监和宫女不能死光呢?只留下阿爷就好了,其他的太监和宫女都死光吧。
又有宫女来了,看着比自己只高了一点点,但是头上戴着簪子,她肯定也会打自己,会用指甲掐自己。
挨打很痛,但是,他不敢喊,因为每次他痛得哭了的时候,别人就会更用力地打他。所以,他不能哭!
夏天弃死死咬住嘴唇,实在忍不住了,才发出微弱的呻吟声。
顾清韵送走太医,看夏天弃身上原本应该是白色的内衣,都变成黑灰色,还有脓块、血块,除了脸是干净的,身上没有伤口的地方就是老垢,外面的乞丐都比他干净吧?
一个皇子,怎么这么狼狈?
偌大的榴花宫,好像就只剩下他们两个活人了。那个领路宫女说的什么杂役太监,她刚才叫了半天“来人”,一个都没见。
她只能自己冲到太医院找太医,一听是给三皇子看病,值夜的太医都不太肯动,还是一个年轻点的太医听到她的哭求声,从药房里出来,看她哭求得可怜,随她来帮着开方看病。
这太医看到夏天弃的样子,愕然了一下,叹息一声,什么也没说,留下一些药材和一大包金疮药。
所以,顾清韵也顾不上好奇什么,赶紧找地方烧水煎药。
幸好,这正殿边上还有个能用的小厨房,小厨房里锅碗瓢盆和柴禾都不缺。
她拿起打火石点火,小锅上煎药,大锅上煮了一大锅热水,再找出一个木盆倒了热水进去,先帮夏天弃擦擦身。
太医说那些脓血都要挤掉,身上擦干净再上药。
她将夏天弃翻成面朝下的姿势,两手拇指食指捏着他背上的伤口使劲一挤,黄色的脓液就冒了出来,再挤了几次才出来红色的血。
挤脓血很痛,因为刚捏下去的时候夏天弃痛叫了一声,然后,他居然就一声不吭了,竟然不躲也不动,浑身僵直地趴在那里,简直比军中的硬汉还要耐痛啊。要不是有几声呜咽声,还有时不时颤抖几下,顾清韵都要以为他已经死了。
背上、屁股、大腿、小腿,所有脓血挤干净,再用软布擦了擦身体,一盆热水已经变成黑的了。
“三殿下,你要忍忍啊,我给你上药,你可千万不能死!”顾清韵小声念叨着,将金疮药小心倒在伤口上。
然后,再去换了盆热水回来,把人翻个面,前面的伤口比背后稍微好点,她照样拿软布给他擦洗之后,再将人趴回来。
这么一番忙碌后,夏天弃好像没有刚才抖得厉害了,不知道高热是不是退下去了。人没清醒也不能喂药,她只好先守在边上。
夏天弃昏昏沉沉地,似醒非醒,刚开始背上痛的时候,他想是不是又要受罚挨打了?新来的照顾他的这个小宫女,发现自己想用簪子扎死她,她是不是也要拿簪子扎自己了?
他僵直着身体不敢动,可是很奇怪,以往挨打是越来越痛,这次痛了之后,就感觉什么撒到背上,本来很痛很痛的地方,传来一阵清凉的凉意,然后好像没那么痛了?
然后,他感觉有人在摸自己的额头和脸,又轻柔又暖和,让他想到郑贵妃给二皇子擦脸的手,他无意识地低声喃喃地叫着,“娘亲,我好痛……”
顾清韵趴在床边,累得睡着了,被一阵小兽似的低声呜咽声惊醒,听到三皇子叫痛,伸手又摸了摸额头,热度居然退下来点了,这可真是老天保佑。
“三殿下,三殿下,醒醒,醒一醒啊。”顾清韵小心摇着叫醒他。
夏天弃睁开眼睛,一看清顾清韵的宫女打扮,本能地要往床里躲。
顾清韵一把拉住他,“三殿下,您别乱动,身上刚上了药。您等会儿,我给您端药过来。”
她手一拉住,夏天弃就紧紧闭上眼睛,浑身冻成石块一样一动不动。过了好一会儿,他小心睁开眼睛,看到新来的这个宫女居然跑出去了。
她没打自己一下就走了?
等顾清韵端着碗走进来,他心里想,原来她是想拿热水来烫自己!那碗里,肯定是滚烫滚烫的水!以前有个宫女,不高兴的时候就热水倒自己身上,虽然是冬天,那水渗到衣服里,还是感觉到很烫……
顾清韵奇怪地看着瞪大眼一脸恐惧却一动不动的夏天弃,又看看自己手里的碗,小声哄道,“三殿下,这药只是有一点点苦,你别怕啊,喝了药,病就好了。”说着将药放到床边茶几上,小心去扶。
夏天弃真的很有眼色,她的手才轻轻一拉,他就自己坐了起来。
“好乖!”顾清韵下意识摸着他脑袋夸了一句,随后又是一愣,自己怎么好像照顾过孩子一样?
不想了,她端起药碗,“来,喝药!”
夏天弃小心看了她一眼,端过药碗,咦?这碗好像不烫手啊?他小心喝了一口,好苦,但是不烫!苦比烫好受多了,他生怕自己不喝快点,这宫女就会换碗烫水来烫自己,赶紧几大口就喝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