昭禾一直睡、一直睡,一个多小时后才醒过来。
跟别人醒来的方式不同,她是鼻尖先动了动,然后皱着小眉头,半张着嘴,再醒过来。
白洛迩失笑,回头看了眼餐厅的方向。
厨子做好了饭菜,家丁正端着几个砂锅,往餐桌边摆上去。昭禾完全忽略了她是枕在白洛迩肩头、靠在他怀里的,如果她能想起来,肯定会高兴地跳起来,她只嗅着味儿,站起身,盯着餐厅,然后欢喜地低头望着白洛迩:“吃饭了
!”
白洛迩深深看了她一眼,哭笑不得:“嗯。”
一个砂锅里是鱼头炖豆腐,一个砂锅里是白菜猪肉炖粉条儿,一个砂锅里是山药排骨汤,面前两份白花花的米饭。
昭禾笑了:“白洛迩,吃饭了。”
白洛迩:“嗯,昭禾吃饭。”
小丫头吃的香,而且胃口特别好,他记得她母亲后来要么辟谷不食,要么也就一小碗饭,吃点菜,喝碗汤就行了。
可是昭禾每次都是两大碗白米饭,吃好多菜,还要喝好多汤。
白洛迩有时候会想,难道因为是龙,所以胃口比较大?
一开始害怕她会吃撑着,后来见她每天这样吃,活蹦乱跳的,他就放心了。
这是她真的能吃!
“少吃点豆腐,多吃点鱼肉。”白洛迩给她夹菜,又道:“晚上想做什么菜?”
昭禾吹了吹鱼肉的热气,见鱼肉冒着袅袅白眼,双眼都载着笑意:“下午阿奶做完手术再说吧,我们今天不一定有时间能做饭呢。”
白洛迩见此,又道:“你这样也挺好的,不管多少眼泪,一杯麦乳精就止住了,不管多少烦心事,一顿美餐就飘散了。”
昭禾消灭了一整只鱼头,扒拉两口饭,又将目标对准了下一个砂锅,笑道:“阿奶说过,能吃是福!”
午餐后,昭禾的肚子鼓成了一个球。
白洛迩眼疼地瞧着她隆起的肚子:“其实你只要吃七八分饱就可以,没必要这样死撑。”
吃到这种程度,绝对不是饱不饱的问题,而是会不会撑爆的问题。
偏偏昭禾躺在沙发上,一脸餍足地笑着,还很自豪地摸着肚子笑着:“我就喜欢这种感觉,吃的饱饱的,微微有点胀痛,提醒我我是真的吃饱了。”
白洛迩叹息:“长此以往,你会得胃病,也会变成一个大胖子的。”
昭禾才不理会呢:“以前在大山里的时候,我从来体会不到这样的感觉,因为一到深秋,我跟阿奶最容易感受到的就是饿。”
白洛迩坐在一个单独的沙发上,安静地听着。她又道:“夏天我们吃的多,我会打兔子,清禾会抓鱼,但是深秋一到,动物就不出来了,河面入冬结冰,也捞不着鱼了,我们没什么可吃的,红薯藤,红薯干干,红薯片
,烤红薯……有时候,红薯也不够我们吃的呢,那就只有饿肚子了。”
昭禾想起小时候,觉得怀念又心酸。
她忽而擦擦眼泪,又道:“我当时就想着,等我以后再也不用挨饿了,我就狂吃猛吃,将自己过去饿的,都补回来!”
白洛迩眼眶也跟着红了。
他很自责,是他没有及时找到她。
一直以为龙儿是个男孩子,却忽略了原来她可能是个女孩子。
如果他能早一点找到她,早一年,早一个月,她都可以少吃一年、一个月的苦啊。白洛迩温声道:“那也不能这么吃。昭禾,你以后不会再挨饿了,但是女孩子都爱美,你这样吃下去,万一成了大胖子,将来怎么办?等你爹娘来接你的时候,满心欢喜想
着,会是怎样的宝宝呢?结果一看你,才知道是个大胖子……”
昭禾:“……”
她没想到这一点!
作为一个从来没有见过爹娘的苦命的娃娃,她肯定是想要在爹娘面前留下一个完美的第一印象的!
昭禾猛地坐起身!
白洛迩吓了一跳:“你?”
昭禾紧张了,望着他,问:“我胖了吗?”
双眼盈盈如秋水波动,载着期盼跟忐忑,她眼巴巴地望着白洛迩,仿佛他说一句胖,她就能哭死过去。
白洛迩噗嗤一笑:“现在不胖。但是,一口吃不成胖子,很多口,就会成胖子了。”
昭禾咬咬牙:“我以后不这么吃了!”
白洛迩上前,站在沙发后,拍了拍她的肩安抚道:“吃饱就可以。吃撑就免了吧。”
下午三点半左右,医院那边还没消息过来。
昭禾等不急,白洛迩唯有带着她先去医院了。
两人瞬移至停车场的车里,再从车里下来,走到手术室的廊上。
清禾还坐在长椅上等着。
她没精打采的,一个人,孤零零的。昭禾从不远处过来,清禾见了她,不由冷笑:“你真是会享福啊,进了城,勾搭了白家少爷就是不一样了,阿奶在里头做手术,你来送了人,就跑了,回去歇着了,眼看着
手术快结束了,再跑来这里尽孝。你这孝顺,可真是够感人的!”
昭禾不理她。
原本心里不服气,可是听白洛迩开解的话,她觉得有道理。
人家吐口水,那么污秽的东西,她何必自降身价伸出双手去接着?
跟白洛迩走到一边去,与她保持了一些距离。
清禾见她如此清高,一副高高在上看不起自己的样子,不由又道:“阿奶住院到现在,你没有在阿奶身边伺候过一天!你这装模作样地给谁看?谁不知道你安得什么心!”
走廊上人来人往。
白洛迩的家丁是在的,却不可能大动干戈把医院给禁路,毕竟这是首都,首都唯一有资格这么做的,只有总统阁下!
医生护士,还有不少患者、患者家属,都探头探脑地看过来。
大家对昭禾,都有些异样的眼光。
白洛迩紧抿着唇,他早就想好了,回头让清禾的学校把她开除,找人把她送回大山里去!
他倒要看看,这个刚来首都就眼高于顶的女孩子,凭什么本事自己再从大山里走出来!
居然敢这样质问他的昭禾!
简直……不作不死!
昭禾回头,目光犀利地望着她,冷笑:“因为我,你被提拔成了白家的内定学员,进入了全国最好的医科学院!
因为我,阿奶从程家搬出来了,跟着我跟白洛迩过上了好日子,在大山里顿顿吃白面跟猪肉!
因为我,阿奶也来到了城市里,有着名的专家给她看诊!
因为我,阿奶住在条件这么好的套房,一日三餐医院里供着,有最好的医生给她开刀!
你是她亲生的孙女,又怎样?
你有能力给阿奶这么好的生活吗?你有能力给阿奶找这么好的医生看病吗?你有能力把阿奶从大山里接到首都来吗?
就连你现在站在这里,都是因为我!
程清禾,你是不是脑子进水了?你有什么资格指责我?
你在大山里的时候,我也尽我所能照顾家里,打猎干活割猪草,我能做的一样没落下!
你不在大山里的时候,我也尽我所能照顾阿奶,事事护着她、事事尊敬她、日日陪着她!
你现在就在病房里照顾了她十几天,就在我面前指责我,你有什么资格!
比我这个捡来的孙女,你这个亲孙女为阿奶做的,简直不值一提!”
清禾被昭禾说的愣在原地。
刚刚对昭禾投去异样眼光的人,纷纷将同样的目光投向了清禾。
而清禾大受打击!
她身边没有白洛迩这样的人开解她,让她隐忍,让她懂的审时度势。她已经气疯了,这种时候,她顾不得那么多,气血上涌,口不择言地指着昭禾道:“你就是个狐狸精!你说这么多,不就是在炫耀你勾引了白家少爷!你简直不要脸!你也
不看看你现在长多大了,白家少爷才十岁,你真够让我恶心的!”
昭禾又要开口,白洛迩及时拉住她。他没动,却冷冷吩咐下去:“掌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