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哥?”展红烟搀扶着他走到椅子前坐下,表情有些惊慌失措。
她只有展痕烨这么一个亲人了,若是出了事,她怎么办?
展痕烨深呼吸一口气,强忍着全身疼痛,摇了摇头,“无碍,只是劳累过度罢了,不需要紧张兮兮。”
“真的吗?”展红烟有些不信,她刚才明明看见展痕烨痛的全身都在痉挛。
“嗯。”展痕烨垂眸看到桌子上的银耳莲子羹,就着手便端起来喝了一大口,随后扯着唇瓣对展红烟笑了笑,“瞧,我这不是没事了吗?别大惊小怪的,若是传出去会影响我军士气。”
展红烟还是有些担忧,不过他既然这么说,自己就没理由粘着问了。她进来是有话和展痕烨说的,但是瞧见他那副样子,顿时间就将要说的事忘了个一干二净。
“这么晚了,来找我有事?”展痕烨将银耳莲子羹喝了个精光,才抬头看向展红烟。
“是有事来着,但……忘记了。”展红烟不好意思的吐了吐舌头,便伸手将喝空了的碗收好,“大哥,我们这样一路南下,速度若是快的话,半年内就可以攻入苏州。”
“半年吗?”展痕烨抿唇,重复了一句。
展红烟点点头,“半年时间很快……”
“有些慢了。”展痕烨垂下眼眸盯着桌面,手指有一搭无一搭的在上面敲击着。
展红烟听着这话有些发愣,慢?半年时间攻进一个国家慢吗?她听着简直都是不可思议,因为这次进攻委实太容易了些,甚至可以说不费一兵一卒。怎么展痕烨还是觉得慢呢?
“明日准备继续南下,随时查看城内人的动向,若是有探子,不需要活捉,直接就地诛杀。”展痕烨声音凉凉的,不带有一起感情。
“好,我知道了。”她还是第一次看到杀伐果断的展痕烨,原本他大哥不是这样的。展红烟抿了抿唇瓣,忽然想起一进门她要说的事,“对了,大哥,还记得被魅影上次打伤的那个道士吗?”
“记得。”展痕烨回应。
“那个道士原来是南朝五皇子!”展红烟像是发现了新大陆,表情有些莫名的兴奋。她祖师爷竟然是一国皇子,虽然是敌国吧,但总归是个身份尊贵的。
展痕烨面无表情,半点惊讶都找不到。
“嗯,知道了。”他站起身径直的走到窗口看向外面的圆月,不再理会展红烟。
而展红烟也不是自讨没趣的,见展痕烨没想和自己闲话家常的意思,也就将碗给收拾好,默默退了出去。
屋子里,只剩下展痕烨一个人。
他伸手看了看自己的手腕,能以肉眼看清楚手腕上的骨节来回扭曲。
“是你吗?”沉默了一会儿,屋内响起展痕烨清幽的声音。
……
墨香一行人一大早就出发,直奔苏州城而去。
马车上出奇的安静,四个人谁也没开过口。
墨香是因为本来就不善言辞,便拖了一本书津津有味的看着;阿衡则是昨夜没休息好,半夜被小渔惊醒一次就睡的不稳,早上盯着两只黑漆漆的眼睛上马车补觉,而鸾婴则是因为和小渔实在没什么话题可聊,也就偃旗息鼓的坐在那发呆。
反观小渔,她半个身子倚靠在马车壁上,轻轻的闭上眼眸,瞧着恬静,但靠在那儿整个人平添了丝丝媚态,远远的看着倒是有股不食人间烟火的味道。
寒夜在外面驾着马车,可能是石子路上颠簸了几下,车内的人一时不察,直接里倒歪斜。
阿衡被惊醒,一脑袋撞在鸾婴肩膀上,坐在角落看书的墨香也身子晃了几下,随后一个重心不稳,便朝着依旧稳如泰山倚靠着一边的小渔扑了过去。
墨香一阵尴尬,正想双臂撑住马车边的时候,那闭眼睛的女子忽然伸出一只手挡在自己小腹上,直接稳住了。
她还是没有睁开眼,只是慵懒的将手收回去,继续假寐。
阿衡和鸾婴的视线投递过来,眼神火热的让墨香更尴尬了。本来想躲闪的人是他,怎么到头来小渔躲闪的比自己还强烈?
墨香平静下心神,默默的坐回了原处。他端着书本,继续看上面的文字,可是看来看去,却是一个字都不进脑袋,他脑袋都在想小渔刚才一瞬间的动作。
不是说自己像她仙君吗?像仙君会是这么个反应?
阿衡和鸾婴对视一眼,看好戏似的盯着小渔瞧,最后还是阿衡耐不住性子,睡意全飞的蹭到小渔身边。
“怎么了?又不是你缠着回雪盯着人家看的时候了?”阿衡笑眯眯的将脸蛋凑过去,刚要搭在小渔身上,就凭空探出来一只手,直接按住她要凑过去的脸上,生生的阻隔了阿衡的动作。
阿衡诧异的瞪大眼睛,只觉得自己的脸被小渔按的有些疼。
“正常坐着说话,别靠近我。”小渔唇瓣掀了掀,声音有些冷。随即她松开手,在自己肩膀上拍了几下,像是在拍灰。明明阿衡都没有碰到小渔的边角。
阿衡愣了愣,似是被小渔冷冰冰的态度吓了一跳,然后赶紧坐直了身子,想揶揄的话到了嘴边愣是再也说不出来了。
鸾婴扯了扯阿衡的袖子,将她拉回自己身边。
“小渔怎么了?奇奇怪怪的。”阿衡凑到鸾婴跟前低声开了口。
鸾婴闻言,下意识的看了一眼重新闭眼休息的小渔,也跟着点点头,“我也得觉得有些奇怪,而且她周身的灵气强了很多,你不觉得吗?”
“灵气?”阿衡只顾着看热闹,倒是没注意去感觉。
“嗯,很可怕的灵气。”鸾婴点头,忽然有些看不懂小渔了。
马车里又重新安静下来,徐徐的往苏州城进发。
快天黑的时候,马车内的几人才听到外面寒夜轻声的唤了一句,“苏州城到了。”
“哎哎哎?终于到了!”最先弹起来的还是阿衡,她欢喜的从马车上一跃而下,瞧着眼前灯火通明的都城,笑容明媚,将下午在马车上的不愉快给忘了个一干二净。
鸾婴哭笑不得,赶紧追着阿衡下了马车。
马车上只剩下还装模作样看书的墨香和闭眼假寐的小渔。
墨香放下书,转头看了小渔一眼,他神色不太自然,一下午的书看的跟天书似的,什么都没看进去。
“到苏州城了。”见小渔还是没动弹,墨香犹豫一下,还是好心出言提醒了一句。
小渔听到声音,闭着的眼睛颤抖几下,像是很疲惫似的睁开眼,瞳孔有些扩散,脑子似乎有些不太清明。她转眼看了看墨香,后知后觉的反应了一会儿,才撑着身子站起身。许是长时间倚靠的关系,她半个身子都有些酸麻了。
刚一站起来,小渔身子便晃悠了两下,随后颓然的要倒下。
墨香眼疾手快的伸手搀扶住她,却惊觉对方的身子冰凉的骇人。
“你……”墨香瞪大了眼睛。
小渔回过神,厌恶的一把推开墨香,身子踉跄几步,和他保持一点距离。
“离我远点。”墨香听到小渔说了这样一句话,便匆匆的掀起帘子下了马车。
他站在原地,垂眸看着自己刚才触碰过的双手,那上面还有些凉意。
一个人的体温,怎么会如此低?就算是天界的仙人,也没道理会这样。
从马车上落荒而逃的小渔跳下来,便伸手在心口上抚了抚。
她的记忆此时有些混乱,时而记得一些时而忘了一些,错综复杂的连成片,叫她自己都捋不清。但依稀能知道的一个事实,那就是自己还活着,已经脱离了那个熔炉似的天牢,也避免了自己的白白流失鲜血。
小渔深呼吸一口气,抬手在脖颈上摸了几下,便大步的离开了。
而在他们一行人下了马车后,便有一双眼睛紧紧盯着这边,随后放飞了一只信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