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怀着心事, 因此阿萱等太夫人从小佛堂里出来就把这件事给说了。
“说起来, 大姐姐也是迟疑的。”阿萱见太夫人沉『吟』没说什么,顿了顿才对太夫人轻声说道,“这人的人才倒是极好,只是克妻这名声……也实在是叫人为难。大姐姐舍不得他这人品本事,可是又想着, 若当真克妻,岂不是害了四妹妹。”阿琪正是因这件事才犹豫不决, 不然早就把这小子给说给太夫人听了,不过她也觉得克妻这事儿吧……说起来有点儿邪乎的意思。
阿菀也想了想。
叫她说, 她是不怕的。
克妻这种不属于封建『迷』信么。
可如今大家却不觉得这是封建『迷』信, 而是蛮相信的。
她坐在太夫人身边软软地依偎, 见太夫人没有当场拒绝, 反而犹豫起来, 就知道这条件太夫人也是觉得极好的。
出身庶子, 有家族可以依靠,又很能干,能自己管得了家产,又能科举,说一句不好听点儿的,怕是比一般儿的勋贵门第的嫡子还出息一些。且这样能干, 又被嫡母养大,应该人品也是不错的,不然嫡母能为他筹谋, 还想着给他田地铺子叫他自己积累家财?叫阿菀说,这嫡母跟活雷锋也差不多了,不过也可以看出这其中的母慈子孝。
能对嫡母这样用心,想必人品还真的不错,但是就说克妻这事儿,也叫阿菀觉得有点儿够呛。
毕竟这说给的是阿兰,而不是阿菀自己。
她觉得阿琪和阿萱对阿兰倒是一片真心。
不是亲姐妹,不会说这样短处与长处都很鲜明的给妹妹。
不然一个不好,岂不是落下埋怨?
阿琪与阿萱觉得好,可是在阿兰的眼里未必好,若是一个心眼儿小的姑娘,没准儿还得觉得这是姐姐们坑了自己一把。
她心里想着这些,就歪头去看老太太,就见老太太正一手一颗一颗地把玩手中的佛珠,显然正在思考,在阿萱摒心静气之中突然缓缓地问道,“你说的到底是谁家?”她这样一问,阿萱便轻声说道,“是赵国公府。”
她这样一说太夫人就微微点头了,斟酌着说道,“我这两年也不爱出去走动,也不知道赵国公府竟然还有这样的事。只是早前的时候,我倒是见过年轻的赵国公夫人几面,为人干脆爽快,人却不坏。这是一个极好的人。只是她为人再好,也没有随意养育庶子的道理,可见这庶子对她也的确孝顺,才叫她这样用心。”
愿意把庶子给教导成能科举的读书人的,不多了。
叫太夫人说,这庶子换了别人家……怕也是难以成才。
“正是这话。大姐姐也是因赵国公夫人为人虽然强悍,可是却并无那些后宅之中的险恶的心,因此才觉得合适四妹妹。”阿萱就对老太太说道,“我与大姐姐心里都想着,四妹妹这样的品貌都是极好的,可就是为人太过良善。”
她没说阿兰太过柔弱胆小,继续说道,“这样的『性』子,若婆婆是个刻薄些的,四妹妹怕是招架不住。赵国公府是个规矩人家,家中的规矩大,虽然累了些,可是有规矩镇着总不会叫四妹妹烦心。等过几年分家出去,自己小两口儿过日子,也清净。”
“克妻。”太夫人闭了闭眼。
她用力地攥紧了自己手中的佛珠,心里叹息了一声。
阿萱就不说话了,且见胖团子正捞了太夫人身边的点心吃,动了动嘴角,使了一个眼『色』。
胖团子把点心给了她一块儿。
阿萱也啃着点心不吭声了。
“这孩子……”太夫人突然开口了。
阿萱几口把点心塞进嘴里,一抬头,又是柔弱纤细的好美人儿一个。
倒是胖团子胖腮鼓鼓,吃得跟一只仓鼠儿似的。
优雅美丽的美少女对自家堂妹『露』出一个居高临下的俯瞰的表情。
胖团子气了个倒仰。
这阿萱果然是她的对家儿呀!
“克妻这事儿,我听着怎么心里都不对劲儿。”
“若是您觉得不喜欢,那就算了。大姐姐不过是见这人好,因此动了念头。左右都没有与谁提起过。大姐姐也说,若是您觉得不好,那就放着。她来往女眷多了,各家各府也都能知道些,往后再给四妹妹挑万全的人。不过这人是近水楼台,因大姐姐想着他的家中姐妹是她的手帕交,早前一块儿时常往来,因此知道他家里不是不规矩的人家,算是知根知底。”阿萱装模作样地给太夫人倒茶,顺手也给胖团子倒了一杯喂给她顺顺嘴里的点心,香风袭来,胖团子心说这安王世子妃身上这叫一个香喷喷呀。
可见在安王府日子过得很不坏。
阿萱当然过得不坏。
她眼下不知道胖团子在腹诽自己,反而专注地等着太夫人的决定。
太夫人却没拒绝她的意思。
“我听你的话说,这赵国公府的小子早前定亲的人家儿,死了一个庶女之后,还想跟他定亲?”太夫人就慢吞吞地说道。
“大姐姐是这么说的。说是定的吕安侯府的小姐,只是这小姐定亲之后骤然过世,吕安侯觉得实在对不住赵国公府,因此还想将这小姐的妹妹许给他。”
这也是时常有的事儿,为了连接两姓之好,姐姐死了妹妹代替也不是不行。阿萱和阿琪都没把这件事当一回事儿,只觉得吕安侯厚道,对太夫人说道,“吕安侯府倒是十分真诚,只是是赵国公府透出话儿来,说这庶子唯恐自己克妻再克了吕安侯府的小姐,因此才不得不拒绝。”
太夫人哼笑了一声。
“他们定亲的时候应该已经到了花嫁之年,怎么会定亲之后突然就亡故。”
“说是突然急病没了。”
“正是这话。若是定亲之后急病没了,可见这庶子果然克妻,这还克得凶。”不然怎么订了亲就死了未婚妻?太夫人眯着眼睛缓缓地说道,“不过若当真克妻,吕安侯怎么那么善心,还想将家里头的女孩儿嫁给他?都死了一个,难道还怕不死第二个?倒是赵国公府反过来。他那庶子都已经有了克妻的传闻,能有姑娘愿意嫁给他,不在意他克妻的名声就不错了,为什么反而拒了吕安侯府?”
阿菀瞠目结舌。
嘴里新叼住的一块胖嘟嘟的白糖糕都要掉了。
阿萱也瞪圆了眼睛说不出话来。
“不是,不是赵国公府心善。”
“心善什么?若是能娶媳『妇』儿,谁还管别人死不死?”太夫人年老成绩,一看就知道这里头有事儿,冷笑了一声说道,“怎么反而仿佛吕安侯府做了亏心事一般?这事儿你与阿琪也不必出去打听,我都能想得出几分。这世家之中,‘病逝’了的姑娘谁家都不少。叫我说,吕安侯府厚道不厚道说不准,不过赵国公府倒是十分厚道。”她这样一说,直指其中有事儿,阿萱简直叹为观止。
她还觉得自己在安王府独孤求败,十分寂寞。
原来后宅之中学问多了去了。
可见她还年轻,还有进步的空间啊。
“您是说,这克妻传闻之中有猫腻?可是这说起来也不像话。这庶子心就这么厚道,连克妻的名声都愿意背负,就为了一个可能对不住自己的未婚妻?”
这怕不是个傻子。
若是谁知道未婚妻有不妥,不闹一个人尽皆知?如今自己身上可怜巴巴地背了克妻的名声,叫人顾忌着不敢随意嫁给她……连她想要说给阿兰都迟疑得要命,这不是傻子是什么?阿萱心里觉得这庶子脑子进了水,不过太夫人却哼笑了一声。
“这庶子是个聪明人,虽然也的确是厚道人,不过为人倒是机敏。”
闹出来有什么好。
不过是坑了吕安侯府无辜的小姐们,然后跟吕安侯府结仇。
如今他吃了哑巴亏,吕安侯府总是得对他多几分小心,一则愧疚,一则是恐他在外嚷嚷,因此怕是对他还得有几分客气提携。
且若吕安侯府的小姐有什么不妥,这庶子疯了才叫京都的这些人看自己的笑话。
还不如说自己克妻呢。
“这小子倒是有点儿意思。”太夫人斟酌着对阿萱说道,“听说他也今年秋闱?行了,我知道了。这件事你先不必对旁人提,我得瞧瞧他的人品。”
怎么瞧人品呢?自然太夫人是有法子的,等阿萱忐忑地将这事儿放下了,太夫人就耐心地等着,等到了放榜之日,胖团子又从宫里头出来回家贺喜,盖因自家两个堂哥都中了举,名词还都不错。韩誉的名次高些,在第八,韩潇的名次差了些,不过也有十六。
这已经极好了,太夫人就叫韩潇与韩誉邀请与自己相交不错的同年来家中一块儿庆祝一下。
这来的人里头就有赵国公府的庶子,论排行行七,因此韩潇就问人家叫赵七哥。
看起来与这赵七郎关系还不错的样子。
他们这些新中举的年轻读书人都在前头,当真是意气风发,全都是满腹经纶,韩国公自然也得意洋洋,不仅没觉得庶子和侄儿往家里召人叫家里『乱』了,还觉得很满意。
知道交好同年,这都是人才。
他还有心计去去和这些年轻读书人,祖国的未来什么的一块儿喝了酒,问了各自家中的情况,之后放下酒杯就往太夫人的面前来了。
“母亲!儿子觉得赵国公府的七郎人才不错,不如把四丫头给了他,联姻赵国公府啊?”
迎着韩国公一双期待的眼睛,太夫人沉默了。
第一回和长子心有灵犀了。
好郁闷。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