叫柳氏说, 陈姨娘怎么能有孕呢?
她不是就应该整日里花枝招展却愚蠢地谄媚韩国公, 以『色』侍人, 却不敢有孕唯恐被其他美人踩下去么?怎么竟然敢妄图生育韩国公的子嗣, 妄图府中更多的荣华富贵?
特别是太夫人还这样重视这一胎,叫柳氏的心里多了几分惶恐。
她也怕这个孩子是给韩国公夫人预备的。
柳氏一向聪明,怎么可能会不知道太夫人心里在想什么?
虽然说她本就心里打算了很多, 可是当陈姨娘有孕, 又被韩国公夫人好生照料, 她心里不仅是酸涩嫉妒, 还有一种莫名的危机。
如今她还能与陈姨娘分庭抗礼,一则是因这与韩国公多年的情分, 另一则就是她生了韩国公的庶长子韩誉。可若是陈姨娘这样有宠爱,年轻娇艳的美人生了韩国公的幼子……说句不好听的, 对男人来说, 长子与幼子,都是心头好。
长子可以依赖,可是幼子却是可以承欢膝下,用心宠爱的。
柳氏早年曾经想再给韩国公生个儿子, 只可惜打从生了韩誉, 就再也没有机会。
如今,陈姨娘却有孕了。
她天旋地转,顿时又病了。
既然柳氏病了, 那自然不能与韩国公恩恩爱爱, 不然给国公大人过了病气儿可怎么办?
哪怕是阿恬的喜事叫柳氏为自己的女儿放下了心, 可是陈姨娘给她的打击更加大一点。柳氏一时感到四面楚歌,躺在床上起不来身。因她病了,阿恬最近也没有来看望,唯恐叫柳氏的病传染了自己耽误了与安王府的往来。
阿菀虽然说躲在四房明仪郡主的羽翼之下,可是也常常能听到长房的一些姬妾之争。
陈姨娘自从有孕就骄傲了起来,她不敢在韩国公夫人面前轻狂,也不敢在太夫人的面前装腔作势,就天天捧着尚未显怀的肚子在柳氏的门前『乱』转。
柳氏就给她『逼』的……
闭门不出了。
不然怎么办?
但凡柳氏敢跟陈姨娘说一句话,不管说的是什么,陈姨娘必定抱着肚子就往地下倒,之后就要请大夫。说起来韩国公对陈姨娘这一胎也有几分欢喜,做男子的,不都是希望自己每天都还“行”么。
怎么叫外人看出自己还“行”呢?
那能叫年轻娇艳的妾侍有孕,不正说明韩国公老大人龙马精神,挺精神的么?他心里就很高兴,因陈姨娘是最近的心肝儿,实在是个大美人,又会娇嗔,把韩国公『迷』住了一颗心去,难免冷落了柳氏几分。
柳氏因此事心中越发憋闷,且因太夫人恼火她挑唆了阿恬,在府中兴风作浪,因此不许有人给柳氏更多的照拂,只当做寻常妾侍一般。
待这件事闹大了的时候,阿菀正围着韩四与明仪郡主玩耍。
韩四黑着一张俊朗的脸蹲在地上,看着胖团子在自己的身上爬来爬去就跟翻山越岭似的,明仪郡主还笑眯眯地时不时“蹲稳了!”“不许叫娇娇跌下来!”等等这等完全没有夫妻之情的冷酷的话,一边默默地忍耐着,忍耐着。
忍耐到了这团子已经有恃无恐就差爬到自己的头上去了,小爪子压着自己的发髻,就跟只小乌龟似的趴在自己背上。韩四用目光示意明仪郡主赶紧把这熊团子给拎走,不然就别怪他不客气了。
明仪郡主就当没看见,笑眯眯地拍手说道,“娇娇真棒!”
“喂!”惨遭欺压的韩四气坏了。
“能叫娇娇……”
“阿菀,是阿菀啦。”胖团子趴在她四叔的背上,一双小爪子纠结地在她四叔的头上抓来抓去,抓下几根长长的头发,急忙背过小爪子当做无事发生。只是这抓头发给韩四疼的……他回头咬牙看着仰头哼哼唧唧的胖团子,就听见明仪郡主理直气壮地说道,“我们阿菀也是挑人儿的。能背我家阿菀,这是一件很有福气的事。”
她说一句,胖团子急忙用力点头一下,显然深以为然,韩四都气笑了。
“莫非我还得说一句爬得好?”
“我就说四叔是个羞涩的人,心里高兴,嘴上还要装作不在意。真的很别扭。四婶真是辛苦了。”胖团子唉声叹气地说道。
韩四沉默了。
他今天非揍这熊孩子不可!
“我就喜欢你四叔这别扭劲儿。”明仪郡主垂头亲了韩四一口,韩四沉默又沉默了一会儿,默默地蹲好,正在继续艰难地因这个亲亲续了命继续忍受,就听见前头说庆王府的两位公子来了。
听见是萧堂与萧韦,阿菀的眼睛顿时亮了,好一副拔……无情,喜新厌旧……扑腾着就跳下了自家四叔宽厚的背,头也不回,吧唧吧唧地跑了。这无情无义给韩四气的,顾不得霍然站起头昏眼花,大步追出去怒吼道,“给我滚回来!”
团子抖了抖耳朵,捂着心口哎哟哎哟叫着头疼跑了。
“熊孩子!”韩四气得半死,眼睛都冒红光了。
他当牛做马这么多天,这团子简直翻脸不认人。
这到底都跟谁学的?
就在韩四气得要命,恨不能把熊团子拖回屋里使劲儿揍一顿叫她知道知道什么叫长辈的威严,明仪郡主也追着胖团子跑得没影儿了。韩四看着这空『荡』『荡』的屋子,沉默了一下,脸『色』铁青地追着这两只熊跟着去了太夫人的上房。
只是他直接去了太夫人的上房,阿菀却是前头堵自家的大表哥。见了萧堂一身玄衣,身姿挺拔而来,她最亲近的就是这位千里迢迢把自己从边关带回京都的大表哥,滚上去,站在萧堂的面前,张开自己的小胳膊,跟一只劫道的胖土匪似的。
“此路不通。”小小一只的阿菀很有威胁力地叫了一声。
萧堂站在这团子的面前,垂目看了看她,见阿菀短短几日不见竟然胖了些,显然韩国公府把她喂养得不错,俯身把她给抱起来。
“想你。”阿菀抱着萧堂的脖子蹭了蹭,美滋滋的。
她软乎乎的,萧堂随手颠了巅,觉得分量也沉了些,满意了,勾了勾嘴角。
“大表哥,你好几天都没来看我,是不是心里有别的团子啦?”胖团子一张嘴那醋味儿可大了,抱着萧堂的脖子叹了一口气,语重心长地说道,“别的团子都没我好。大表哥,你都有我了,可不能三心二意,要把我放在心尖尖儿上呀。”她从边关回京都的那一路都是萧堂照顾,两个人格外亲近一些,萧堂自然也知道这团子是个什么德行,见她眼巴巴地看着自己,垂了垂眼睛,“没有别的团子。”
就这一只就要了卿命了,还想再养一只?
“那你最近怎么不来?”阿菀忙问道。
“最近有点忙。”萧堂已经快十五岁,庆王觉得儿子这已经可以历练一二了,美滋滋地就把儿子给送到了皇帝的面前。
他并未按照与皇帝的约定将萧堂送去东宫,虽然说太子贤名,且地位稳固,也常常示好庆王这个王叔,可是庆王想来想去,还是没有赶太子这个热灶,反而把萧堂送去给了皇帝,叫皇帝使唤。皇帝却觉得蛮高兴的,虽然说立太子是皇帝自己的主意,也对太子十分看重,可是当太子被立了之后,朝臣与皇家都把目光分给太子几分,纷纷把自家的出息孩子往东宫里塞……
皇帝还是蛮受伤的。
他觉得自己仿佛不那么被人看重了。
如今庆王『摸』准了皇帝心意,一举就把萧堂送到了皇帝的面前,这可是庆王世子,皇帝心里想想,总是高兴的。
萧堂又是亲侄儿,是弟弟的爱子,皇帝偏心几分。
帝王的偏心,自然是在帝宠还有差事上。
因看重萧堂,才叫他忙了起来。
“怨不得都消瘦了。大表哥,我可真心疼。”胖团子听了急忙捧着萧堂那张冷硬英俊的脸看了看,小胖爪在人家庆王世子的脸上『摸』来『摸』去的,还很关心地说道,“那要注意身体呀。不然我都不放心呢。”她这一副好心疼的小模样儿,还捧着自己的脸一副要跟着上天的样子,萧堂本就是个没什么表情的少年,伸手轻轻地拍了拍她的小脊背轻声说道,“听你的。”
胖团子顿时开心了。
“那说好了,一日三餐,好生安养,不能因为差事就忘了休息。不可以再瘦啦。”她『奶』声『奶』气地蹭了蹭萧堂的脸小声说道,“不然我心里难受。”
“头疼。”胖团子顺便还捂着心口『露』出了奄奄一息的表情。
“好。”萧堂抬手『揉』了『揉』她的小脑袋。
这些话,庆王也跟他说过,庆王妃皮笑肉不笑地说过,可是听阿菀说起来的时候,总是不一样的。
“这是给你的。”萧堂从自己的衣襟里『摸』出一串碧玉佛珠来,挂在阿菀的小褂子上轻声说道,“宫里的物件儿,说是养人,且吉祥,你戴着也没有坏处。”
这碧玉碧绿剔透,圆滚滚的一串儿珠子圆润清凉,阿菀拿胖嘟嘟的小肥爪『摸』了『摸』这尚待萧堂几分体温的佛珠,又软软地靠过来趴在她大表哥的怀里小声说道,“大表哥忙,忙差事很累很累啦。那我允许大表哥每天只想我一点点……不要分心挨累……”
“一点点。我不贪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