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锦盒中的龙头鱼,云嫣有一瞬的恍惚,母亲留给她的遗物竟是一枚龙头鱼,这怎么可能?
她从盒中取出这枚‘玉’佩细瞧,只见这枚‘玉’佩也呈墨绿‘色’,也是龙头鱼身的灵兽造型,像一道弯月一样弯曲着身子,绝对是龙头鱼无疑。
云嫣蹙起眉头,咬住下‘唇’,惊诧莫名。忽然,她似乎想起了什么,急忙伸手入怀掏出她一直贴身带着的,南宫忆仁送给她的那枚龙头鱼。
云嫣一手执着南宫王子赠送的龙头鱼,一手执着母亲留给她的龙头鱼,两枚‘玉’佩的颜‘色’、大小、造型和‘花’纹竟然一模一样!做工一样‘精’巧,显然是用同一块古‘玉’雕琢出来的。
云嫣翻转着‘玉’佩,将这两个弯月型的‘玉’佩一个向左弯,一个向右弯,然后对在一起,只见两枚‘玉’佩被雕刻出的棱角竟能严丝合缝的对合到一起,形成一个完满的圆!
这两枚龙头鱼竟是一对儿!
碧槐在一旁看了不解,以为云嫣的龙头鱼也是青莲所给,便叹道,“难怪二夫人临终前不放心的一再‘交’待要把这个‘交’给二小姐,原来二夫人和二小姐各有一枚,真正是母‘女’同心啊!如今这一枚也到了二小姐手中,想来二夫人是想给二小姐留个念想儿,也盼着二小姐今后的生活能圆圆满满吧!”
云嫣惊诧得已经听不到碧槐的话了,她心中像一锅烧开的水一般翻滚着。
她清楚的记得,当她第一次在南宫忆仁手中看到这龙头鱼‘玉’佩时,南宫王子曾对她说过,这‘玉’佩是他师父亲手雕琢的,并且一直贴身带着,本是想送给丽妃上官夜雪的,后来便到了南宫王子手中,而他又送给了云嫣。
眼下,这两枚龙头鱼‘玉’佩不但一模一样,而且能完全对合起来,由此可以判断母亲留下的这枚龙头鱼必定也是出自南宫王子师父之手。想来他当年雕琢时便是一举雕成了一对儿。
然而,南宫王子师父亲手雕琢的心爱之物,怎会有一枚在母亲手中呢?
南宫王子的师父对丽妃一往情深,这象征着夫妻和睦、白头偕老的龙头鱼,又怎会在母亲手中呢?
更何况,龙头鱼的形象来自施车国,无论是南宫王子的师父、南宫王子还是丽妃上官夜雪,与这龙头鱼有关的人都是施车国人,母亲却是大周人,她又是何时拥有这枚龙头鱼的呢?
握着这两枚龙头鱼,云嫣思来想去。仿佛是震惊之下的福至心灵,许多过去在皇宫中的零零碎碎一点一滴忽然跳进了她的脑海,渐渐聚合起来,既好像颇有章法,又好似‘乱’成一团麻。
云嫣记得安姑姑曾说过,因施车国的风土和血统特殊,因此国中多美人。先帝的丽妃就是施车国人,容貌便倾国倾城。
先帝最俊美的皇子是四皇子慕容予杭,那便是因为他是丽妃的儿子,身体中有一半施车国血统的原因。而云嫣的尔宁也是漂亮异常,安姑姑曾说,尔宁生得更像云嫣。
那云嫣生得更像谁呢?小时候,云嫣总说自己像娘,其实凭心而论,青莲虽然容貌端方,却远不及云嫣姿容出众。至于莫应才,云嫣此刻想来,她真的是没有半点像莫应才。
云嫣还记得,丽妃曾经说过,她是宣德二十二年入宫的。当时,南宫王子的师父还曾来大周找过她,而云嫣就是宣德二十三年出生的!
施车国多美人,云嫣生来风华绝代,国‘色’天香!
难道……
云嫣有些不敢想下去了,可是手中的两枚龙头鱼似乎在不断的提醒着她,指点着她。很多以前不懂的事,此刻云嫣忽然全都有些明白了!
为什么母亲惠静端洁的一个人竟会委身莫应才这种粗暴低俗的小官员?
为什么莫应才对云嫣从来没有一丝父爱?
为什么她被莫常卖掉,莫应才却只是生气莫常独吞了银子,却根本不曾寻找过她,只宣称云嫣已死便草草了事?
为什么满皇宫的人都觉得云嫣生得酷似丽妃,而尔宁又酷似先四皇子慕容予杭?
原来……
云嫣隐隐的感到,这龙头鱼不仅象征着夫妻恩爱,似乎更隐藏着她的身世。想到这儿,云嫣拭了拭脸上的泪痕,问碧槐道,“我娘把这个锦盒‘交’给你时,还说过什么话没有?”
碧槐认真的回想了一下,摇了摇头道,“二夫人确似有话要说,可无奈她受伤颇重,心里对二小姐又着实心急挂念,因此除了唤着二小姐的名字之外,就什么也说不出了。”
母亲弥留之际,什么也没有说出来,若非云嫣在皇宫中偶遇了南宫王子,知道了龙头鱼的来历,并得到龙头鱼,只怕她身世的秘密,她永远都不会得知。
天意,这一定是天意!云嫣几次大难不死,想必是上天有意留下她一条命,就是为了让她得知自己真实的身世。
见云嫣面‘色’不好,碧槐不禁十分担忧,握住云嫣的手道,“二小姐,我知道你心里难过,可二夫人已经仙逝了,二小姐还是节哀顺变吧。想二夫人在天上也不愿看到二小姐痛不‘欲’生,二夫人留下这枚‘玉’佩,必是想着二小姐每次见到‘玉’佩就如同见到娘一般,从而好好的活下去。”
云嫣看了看碧槐,又看了看手中的一对龙头鱼,然后轻轻闭上了眼睛,从前的遭遇和经历又一幕幕的在她脑海中掠过。
曾经,云嫣柔弱的面对这个世道,然而,母亲,虞美人,丽妃,南宫王子,林柔儿,这些人的遭遇让她明白,弱*平凡的人是无力保护自己的,是不能够安顺的在这个世上生存的。她被欺凌到如此地步,被剥夺得一无所有,她还要再忍下去吗?
她要的从来不多,她只想与母亲相守为伴,‘侍’奉母亲终老,可就连这个小小的愿望都被冷酷的扼杀了,她还要对这个人世这种命运妥协吗?
她生来美丽,可美丽是她的错吗?她的美丽总是被人利用,既然如此,何不让这美丽成为她报复这不公平世道的武器!
她本想平凡安和的度过一生,可命运偏偏要夺走她的一切,将她‘逼’上绝路,那与其含屈而死,莫不如绝地反击!
碧槐说的对,好好活下去!是啊,她已经死过一次了,从今以后她自然要好好活下去!
“既然天降我落了人间,又不容我于人间,那我便‘乱’了这人间,再换了这人间!”
云嫣慢慢睁开眼睛,眼神中的哀伤失意已渐渐隐去,取而代之的是坚忍和凛然!
碧槐永远不会知道,此刻的云嫣已经变了,她再也不是从前那个娇柔弱小、楚楚可怜的‘女’子了。从今以后她要换一种活法儿,她不要再做俎上‘肉’,她要做一个‘操’刀者!
云嫣收起两枚龙头鱼,擦干了眼泪,向碧槐道,“碧槐,你可知我家搬去了哪里?”
碧槐摇了摇头,道,“二小姐,我在莫府搬走之前就已经离开莫家了,我也不知道莫家搬去了哪里。你离家之后,府上仍旧没有财路,大小姐和少爷又过惯了富贵日子,整日挥霍无度,府上的境况每况遇下。二夫人去世后,大夫人说府上用不着这么些下人,便只留了画屏和冬景,将其他人全都打发走了。”
说到这儿,碧槐有些羞涩的低了低头,又道,“离开莫府后,我又去了几家,但都没有做长。最后才到了这家戏班子里帮忙,后来……后来就嫁给这戏班子的班主做了妾。”
云嫣听了这才明白,难怪窗下的衣架上搭着那些五红大绿的衣裳,而桌子上还设着油彩、颜料和头面,原来这是一家戏班子。
碧槐继续道,“再后来,我随着戏班子离开了济阳县,也就不知道莫府的事了。我也是前不久回到济阳县后,才听说老爷‘私’挪了县衙的官银被削官为民,连家也搬走了,却也打听不出搬到何处去了。”
原来是这样,云嫣感到有些惆怅。其实她无须在意莫府搬去了哪里,如今母亲已经不在了,而她又是个早就“暴病而亡”的人,那个家早已经不是她的家了,搬去哪里又能怎样?
可如今的云嫣已不是过去的云嫣了,她自然要知道莫家搬去了哪里,自然要知道那些让母亲一生受尽刁难和欺凌,又害了母亲‘性’命的人在哪里!
还有,是谁令母亲一生悲惨?是谁令云嫣半世悲哀?是谁令她和母亲昔日一别竟天人永隔?是谁欺骗了她的感情?是谁夺走了她的骨‘肉’?
这些人,一个都不能放过!
对!她要复仇,她要替母亲和自己复仇!否则,实在对不起上天留给她的这条命!
还有,她身世的真相。
云嫣向碧槐道,“碧槐,我想去为我娘上坟,你可知我娘葬在哪里?”
碧槐点点头,道,“二小姐,我知道,二夫人下葬的时候我还在莫府。我这次回济阳县就是想着二夫人的祭日快到了,怕她坟前荒凉才想赶回来给她上坟的。明日我就陪二小姐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