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家二房一共有两女一子,大女儿霍婷今年二十二,刚满十七岁就跟家住县城的男同学结了婚,嫁过去之后托婆家的关系在县城那边的一个小型国营厂里面当临时工,始终都还没转正,主要是婆家已经不想再给她找关系转正了。
二女儿霍玉今年二十,初中毕业以后一直想像姐姐那样在城里找个对象,可惜一直都没遇到合适了,属于那种眼高手低的类型,毕业以来也从来不会帮家里干活,时不时的就往县城跑,把自己打扮的也跟个城里人似的。
两姐妹长相倒是还不错,从小就喜欢打扮自己,自从霍婷嫁了个城里人以后,就自诩为城里人,一直都看不起乡下,平时没事的时候连娘家都不回,在班上的时候,甚至对于自己娘家在乡下这件事提都不同提一句。
最小的霍建,今年刚满十八,从小就被家里娇惯着长大,别说是像同村那些小伙子似的下地干活了,就算是家里酱油瓶子倒了都不带扶一下的,磕磕绊绊好不容易把初中给念完了,考了两次都没考上高中之后就一直在家里待着,不过大多数时间都在城里大姐家吃住。
所以说,安温雅之前说他们家找的不是女婿,而是冤大头绝对没冤枉人家。
这次霍婷也是听说了娘家这边的事,这才趁着休假自己一个跑了过来,没想到竟然赶上了分野猪肉,一大早就被叫了起来,还要跟那些她最看不起的乡下人一起挤在脏兮兮的谷场,这会儿满心的抱怨。
“你小声点,咋地,这不是你长大的地方啊,小心让人听见了不好。”李艳秋有些无奈的看向大女儿。
虽然她也觉得这群乡下人没文化上不了台面,又脏又穷,根本不配跟他们一家站在一起,但是李艳秋当初能撺掇住霍老二把养母一家子都赶出去,就不是个太笨的人,场面上还是能拿得住的,自然不会让闺女说这种公然得罪人的事情。
“妈平时教你的都忘了啊?什么场合就要说什么话,你那些话刚刚要是让村里那些泼妇听见了,还不得挠你啊。”
霍婷一脸不服气的撇了撇嘴,倒也没继续再跟自己母亲顶嘴,眉头微皱,踮起脚尖有些不耐烦地朝前面看去。
“你之前说的那个城里来的知青到底是哪个啊?你确定她家里本事很大吗,小弟跟她的事儿能成吗?”
提到这个,李艳秋脸上忍不住扬起了一抹得意的笑容,小声说道:“我当然都问清楚了,那是你爸以前在京市那边的一家老邻居家的千金,听你爸说那家人在京市可都是当大官的,就你和大川的工作直接调派去京市那都是一句话的事,你弟要是娶了她,这辈子就啥也不用干光在家享福就行了。”
霍婷皱着眉头,有点不相信的看向自己母亲:“家里那么有本事又怎么会被发配到这么个穷乡僻野来,别是个家里不受宠的可怜虫,到时候啥也没捞着,反倒要咱们家养着她。”
“不可能!”李艳秋想都没想就直接否定了女儿的怀疑,接着往前指了指:“你看见那个穿军装的小伙子没,我问过了那是安知青的哥哥,而且听说还是个军官呢,我昨天特意让你爸去地里听了一下,那口音确实是地地道道的京市口音,这姑娘要是在家不受宠,那当军官的哥哥能大老远的跑这来看她?而且大包小包的拿了不少东西呢。”
霍婷自然早就注意到了站在最前面的那个年轻军人,虽然她看不懂那人肩膀上的肩章,但无论是那人的长相还是气质,霍婷一眼就认定了这人身份绝对不一般,肯定不是什么没用的普通小兵。
没想到,竟然是那个安知青的哥哥。
“这人,倒是长得不错,没想到还是个军官。”霍婷想到自己那个又矮又胖,才二十多岁就已经开始掉头发的丈夫,再看看前面那个有着大好前途,长相俊朗,身材高挑的年轻军官,心里就开始痒痒了。
霍婷这边刚有点想法,就听见她妈在那说:“这位安知青和你弟的事儿要是成了,到时候就让安知青把这位军官介绍给你妹妹,以你妹妹的长相肯定是没问题的,到时候咱们全家就都可以去京市享福了。”
“霍玉?”霍婷眉头一皱,淡淡的看了一眼这会儿一脸美梦的母亲,眉眼中闪过一抹嘲讽。
就霍玉那个蠢货也配!
“是啊,你妹长得好看,身材又好,虽然放在乡下来看年纪是有点大了,但是在城里那二十岁没结婚的不有的是吗,到时候攒和攒和,保准能成。”
霍婷没好气的翻了个白眼,无语的看着她妈:“你先让那位安知青跟我弟的事成了再说吧,这八字还没一撇呢,而且我怎么听说霍川贤才是人家对象。”
“那又咋地。”提到这个李艳秋就止不住的怨气,狠狠的瞪了一眼站在最前面正切割野猪肉的霍川贤,眉眼中满是嫌弃。
“不过就是个乡野汉子,还当自己是以前那个小贵公子呢,连祖宅你妈我能都帮你爸抢过来,何况是个小丫头。
你弟长得白白净净的,不比霍川贤那个野人看着强,况且你爸也姓霍,那婚约是两家看在以前老辈的面子上才订的,凭啥就要落在他霍川贤头上,你弟也是老霍家的孙子,要我说,这婚约就该给你弟。”
“妈,大早上的你非要我二姐把我拉起来干啥啊,我还没睡够呢。”一道懒洋洋的声音从母女两个身后传来。
霍建满是烦躁的眯着眼睛,任由他二姐拉着自己往前走。
“你有没有点出息了,这可是为了你的终身大事,你能不能精神点。”霍玉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样子抬手就拍了一巴掌过去,随后目光忍不住看向人群的最前面那个身材挺拔的年轻军官,忍不住想要脸红。
她妈昨晚就说了,只要她弟的事情成了,就让那个安知青给自己介绍她那个军官哥哥,这样一来她可就是官夫人了,可比她那个废物姐夫强多了。
霍玉这边正做美梦了,李艳秋上去对着她的胳膊就是狠狠一巴掌。
“给你点脸了是不是,让你把你弟带过来,谁让你打他了。”
李艳秋一巴掌扒拉开二闺女,随后心疼的看着自己的宝贝儿子:“哎呦,妈看看你二姐把你打疼没。”
“哎呀,我没事,我困,我就想睡觉。”霍建没好气的扒拉开自己亲妈,随后狠狠的瞪了一眼霍玉,“我今天懒得跟你计较,你再敢拍我一下,你看我削你不。”
“行了,怎么跟你二姐说话呢。”旁边一直沉默不语的霍老二没好气的瞪了一眼儿子。
“咋啦,我儿子又没说错,一个小丫头片子还敢跟自己弟弟动手了,谁惯的她。”李艳秋搂着自己儿子瞪了一眼过去,连忙往前走了两步。
霍玉站在旁边深吸了一口气,她都已经习惯了,反正只要这事成了,她就再也不用受这个窝囊气了。
霍婷就跟看热闹似的站在旁边,没有一点帮弟弟或者是妹妹的意思,这个家就这样,互相依附着,却又互相嫌弃,谁都不想扒拉着谁,但又离不开谁。
反正,她只要过好自己的日子,得到属于自己的那一份就行了,其他人关她什么事。
其实,对于自家老婆孩子的计划,霍老二之前确实知道了一点,但也没往深了想,还以为他媳妇在知道霍川贤和那安家那丫头处了对象以后就歇了心思呢。
平时自家媳妇问啥他就挑着能说的说,免得惹麻烦,早年的那场家族动荡,受到影响的可不止大房,别看他最后还是独自霸占了祖屋,但以前的那些事留下的心里阴影还是不小的。
现在日子过得安稳了,儿女也都长大了,霍老二就想老老实实的过安稳日子,而且就因为村里突然来了个安家的丫头,他现在都恨不得一直住在县城女婿家,这辈子都不想回来了,可惜没办法,他听媳妇的话听了半辈子了,那婆娘非要带着儿女回来,他也只好跟着回来了。
不过,就算是回村了,这段时间霍老二也没有再像以往那样天天在村里闲逛,炫耀一下自己在城里的生活,而是过起了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生活,反正只要别让他碰见姓安的就行。
只是没想到,今天早上他家婆娘也不知道抽什么风,非要拖着全家一起出来领那么点野猪肉,就那点东西还不够他儿子自己吃的呢。
“我说你是不是闲的啊,咱家这一年也没下过地,连半个工分都没有,拿啥领猪肉啊,你要是真想吃,咱回城里女婿家,让女婿买不就完了吗,何必起个大早跑这来站着。”霍老二没好气的看着自家媳妇,余光忍不住看了一眼站在左前方不远处的那个小姑娘,还是没忍住打了个哆嗦。
这丫头,跟她那个小姑姑十几岁的时候也太像了吧!
安家上一辈最小的姑娘,十几岁的时候也跟这丫头一样,笑起来又甜又暖心,让人恨不得狠狠的抱在怀里好好的揉搓揉搓。
可惜,安家的女人都一个样,看着又软又温和,实际上转身就敢拿把枪出来顶在你脑门上继续笑。
想到这里,霍老二就忍不住摸了摸自己的左腿,几十年的老伤了,感觉又开始隐隐作痛了起来。
“妈你疯了吧,你也不怕霍川贤打死我。”
霍老二这边刚想的出神,没注意到媳妇和儿子在旁边小声嘀咕,突然就听见旁边儿子一声惊呼。
“咋啦?”
“你怕啥?有我和你爸在呢,再怎样他也得叫你爸一声二叔,他敢当着我们的面打你一下试试,老娘回头叫你舅舅们把他家那破房子给踹了。”李秋晏嚣张的翻了个白眼,这会人也懒得再继续瞪了,一把拉着儿子的手,往开始往人堆里面走。
“走走走,咱们先过去领猪肉,谁还傻呵呵的在这等着啊,让你哥先把肉给我切了。”
霍老二就这么傻眼的看着媳妇拉着儿子女儿就往前走,忍不住将目光往旁边移了移了,正好对上了安温雅那双笑眯眯的眼睛。
顿时,霍老二忍不住打了个哆嗦,连忙快步上前想要把老婆和儿子给拉回来。
可惜,排队的人实在是太多了,李艳秋横冲直撞的往前走,倒是让那些没反应过来的人没挡住,但霍老二刚挤进去就有了一种寸步难行的感觉。
“都让让,都让让。”李秋晏拉着儿子,身后跟着两个女儿,一路横冲直撞的走到队伍的前面。
李家在隔壁村里也算是人丁兴旺的大户了,但凡姓李的都跟她娘家有那么点沾亲带故的关系,家里儿子又多,所以李艳秋仗着家里哥哥弟弟多,一直都是个霸道的个性。
嫁了人以后,因为婆家没人,根本没人压得住她,一直都是说一不二的主儿,特别是大女儿找了个在肉联厂上班的女婿之后,更是耀武扬威了起来,差不多都快把尾巴翘上天去了。
李艳秋拉着儿子走上前,笑眯眯的看了一眼旁边的安温雅,伸手就将身边的儿子往那边推了推。
“呦,温雅也在呢啊。这又脏又臭的,你一个女孩子家家的站在这干啥,等会让你建哥哥和玉姐姐带你去城里看电影,下馆子去。”
李艳秋说完之后,满脸宠溺的看向自己身边的儿子,见儿子这会儿直勾勾的盯着安温雅,顿时脸上的笑容更浓了几分。
“对了,温雅还没有见过咱家小建吧,这就是了,最近城里不忙,你小建哥哥就想着回家来看看,这也赶巧了,你俩也好好认识一下。”
李艳秋说完,也不管安温雅啥反应,转头看向霍川贤,以一副命令的口味说道:“川贤啊,赶紧给二婶割快肉,就割快肘子肉就行,割完了二婶好回去,温雅也跟我们回去,二婶给你炖肘子吃。”
霍川贤面色阴冷的看着面前的人,握着砍刀的手忍不住紧了紧,随后目光缓缓的落在了一直盯着安温雅看的霍建身上。
就在这时,一只温热细嫩的小手搭在了霍川贤紧握着刀把的手背上,轻柔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记分员同志,请问霍庆一家今年的工分有多少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