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路回京城,其他船只,在各港口都会被查验,朱星扬的通缉令贴满全国,半路被发现的风险太大。
但有一种船,无人敢查,那便是从合浦出发到京城港口的,给太后的运珠船。
九月开始,姜云容便履行之前对薛康的承诺,每月为他准备了足额的南珠运往京城,交这今年的珠税。
运珠船打着给太后运南珠的旗号往京城去,就从来没被港口拦过,甚至查验的官员每次都只看看文书就放行,无一人敢上船查验。
这谁敢查呀,瓜田李下的,万一这南珠出了什么差池,特别是少了什么贵重珠子什么的,这哪说得清楚,一条命赔进去,也赔不起呀。
要想遮掩朱星扬的行踪,便要将雷电号伪装成运珠船方能行事,而运珠船的文书,就得有薛大人首肯。
姜云容本来不想告诉薛康缘由,只是想找他要一份文书,这样万一事发,他最多被治个遗失文书的罪过,不至于卷入这谋逆案中。
她叮嘱他道:
“若有人查起,你便什么都不知道,这文书是被人偷了,你可要记住了。”
结果薛康自己跳上了贼船,不用姜云容说,三言两语就猜出了因果:
“殿下要这运珠的文书,又不让薛某沾手,可是要用运珠船的名头做什么事?
有什么事是运珠船做得,其他船做不得的,那就只能是藏人或者藏东西。
廉州境内,值得殿下遮掩的人,又和京城有牵扯的,要么是白大人,要么是静王世子。值得殿下遮掩的东西,便是火炮。
不能正大光明回京,所以,殿下,是白家反了,还是静王府反了,还是殿下要反了这朝廷?”
姜云容听了他这话,足足过了好一阵才道:
“薛大人啊,这人太聪明的话,容易被灭口呀。”
薛康听了她的话,笑了:
“薛某的命本就是殿下给的,便是又还给了殿下,也无妨。”
每次薛康这么直来直去的,姜云容都有点遭不住,也不能像骂朱星扬那样把他骂一顿。
她不能真灭薛康的口,便只好把他拉上了这条贼船:
“薛大人,我担心京城有变,要回京城一趟,合浦这边,我需要有人做我的退路,你可愿意?
万一真是有变,我便不是这公主殿下了,甚至可能成了反贼,你可要想清楚,我还是建议你,只是遗失个文书,别的都不要沾手……”
薛康郑重地朝她行了个大礼:
“无论何时何地,即便殿下不是这大魏朝的殿下,却一生一世都是薛某的殿下,能成为殿下的退路,薛某求之不得。
薛某必为殿下守好合浦,祝殿下平安归来。”
姜云容回京前,给薛康留了一台无线电台,教会他用,用以两人联系。
网路她暂时搞不出来,但无线电台,不需要网路就能进行超远距离的信号传输,是当前首选。
至于薛康会不会觉得这东西太过匪夷所思,反正看他表情看不出来,姜云容就当没有,一切都合理极了。
准备妥当,雷电号化身运珠船,姜云容,朱星扬,白亭山三人,带上亲信随从,出发北上。
一路果然无人上船查验,但离京城越近,从港口打探来的消息却越是让人心惊。
小皇帝朱岳先是发了罪己诏,昭告天下,认了朱氏乃窃国的国贼的罪名,然后封白侯爷为天下兵马大元帅,命白侯爷去沧州迎回天下正主姜氏皇帝。
然后朱岳在一夜之间,以谢罪天下为由,下令逮捕了满门的朱氏宗亲,并杀了满宫的宫妃。
从时间上看,太后八百里加急给姜云容发的密旨,以及皇上给白亭山的旨意,也正是这个时候发出的。
小皇帝如此行事,任谁都不得不怀疑,他不是疯了,就是被谁控制了。
此时被封为兵马大元帅的白侯爷,便是最大的嫌疑。
但这世间,严家已死了个干净,贺家如今又被通缉在逃,世间武将,再无人是白侯爷敌手,也再无人能制衡勇毅侯。
朱氏宗亲和宫妃皆被杀,那么三人的至亲,太后,静王,长宁郡主,皇后,在这场血洗中,还活着吗?
三人皆归心似箭,船老大已将雷电号速度开得最大,到了第八日,一行人终于到了京城港口。
青竹找港口的典吏办完路引文书,路过港口的告示牌,慌忙赶回来:
“大公子,公主,那告示牌上写着,皇上三日后会当着满朝文武的面祭告天地,退位,将这天下,完璧归赵于姜氏皇帝!”
听到这里,一直老老实实待在船舱的朱星扬,突然叫了一声:“娘!”
然后从窗户翻了出去,尾随一人,眨眼间就消失在港口的人流中。
廿三和廿七反应也极快,前后脚的功夫,翻窗而去,消失不见。
姜云容看了白亭山一眼,没有说话,也没有去追朱星扬。
若这一切都是白侯爷所为,若白侯爷真的成了事,成了那开国的皇帝,那白亭山就成了皇子,而朱星扬便是前朝余孽。
而若白侯爷事未成,败了,而朱氏宗亲当真被杀了个干净只剩朱星扬一个,那朱星扬便是朱氏王朝仅剩的唯一的继承人,而白亭山便是乱臣贼子。
涉及皇权之争,从来只有你死我活,不管朱星扬是真的看到了静王妃,还是想通了这一点,这个时候,他们俩儿,确实不应该再在一条船上。
只是有一点,姜云容实在想不通,白侯爷费这么大劲儿,却将江山还给那姜氏,为的是什么呢?
似乎是知道姜云容所想,白亭山直接了当地问道:
“殿下,可是在怀疑白某?”
姜云容也不敷衍,答道:
“白亭山,如果我怀疑你,现在你我就不会在同一条船上了。
只我不明白,白侯爷若有这雄心,大可直接了当,反了这朱氏王朝,为何要绕这么大的弯子,将什么姜氏后人找来,演这场戏?”
白亭山对白侯爷这所做所为,却能猜测到几分:
“我本以为父亲只是爱财,原来却是如此。
殿下可知百年前,朱家先祖和白家先祖,打天下时,结为异姓兄弟,曾有约定,若将来事成,谁先找到传国玉玺,谁便称帝,另一人便称臣。
结果朱家先祖背信弃义,设计将白家骗出京城去找传国玉玺,然后先行称帝。
找到传国玉玺,是白家先祖留给我等子孙的遗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