传国玉玺这物件,吃不能吃,用不能用,本是个死物,但因从始皇帝开始,一代一代传下来,每朝每代都有,故而,便成了这皇室正统不正统的凭证。
魏太祖当年是状元出身,夺天下的时候,如何不知这其中道理,可偏偏掘地三尺,也没能从姜氏的皇宫找出传国玉玺来。
没有传国玉玺,难道就不当这皇帝了?
没这样的道理!
这天底下,就没有文人想不出的法子。
不就是要正统嘛,魏太祖便假模假样搞了个禅位仪式,让姜氏最后一个皇帝当着满朝文武的面,告祭天地,禅位于他,如此便能顺理成章,堵住这天下悠悠众口了。
本已安排妥当,谁知最后关头却出了纰漏。
那姜氏最后一个皇帝,虽皇帝当得一塌糊涂,江山管理得乱七八糟,但偏偏最后一刻,生出了帝王的宁死不屈的风骨来。
禅位仪式上,姜氏那最后一个皇帝,痛斥魏太祖为国贼,自刎而亡。
因着这个,魏太祖这个皇位,在天下人眼中,便有些名不正言不顺。
也为着这个,大魏朝都传了百来年了,这姜氏后人还是能时不时地冒出来蹦跶蹦跶,打着匡扶正业,诛杀国贼的旗号,纠结一帮乌合之众,以图复国大业。
是不是真的姜氏后人不知道,但这旗号好用是真的,好似有了这旗号,便连打家劫舍的土匪,也能摇身一变,成了那替天行道的英豪似的。
久而久之,连几个占山为王的小毛贼,都要把这旗号拿出来用一用。
但再狂妄和不知死活的毛贼,也不敢说自己有传国玉玺在手,便是真有,也该当把这催命符偷偷藏起来才是。
而那姜氏公子却如此大张旗鼓,昭告天下,矛头直指大魏朝朱氏这皇位不正统,这简直就是个嫌自己命长的大傻子。
所以邻桌的客人们,虽聊着这件稀奇事儿,却也只是拿着这稀奇作为谈资下酒,纷纷揣测着朝廷何时会出兵剿匪,姜氏公子和他那几千个乌合之众,又能再活几日。
没人把姜氏公子真有传国玉玺这事当真。
对姜云容和白亭山来说,这事儿就更加和他们没关系了,姜云容虽然也姓姜,但她翻遍原身留给她的零碎记忆,和什么前朝皇族那是没有半毛钱关系。
原身记忆里的姜家,就是一个庆王门下,住在一个偏远庄子里的普通人家,什么传国玉玺,原身不仅没见过,那是听都没听过。
而且最重要的是,鬼差说得清楚,她六亲死绝嘛,什么都能做假,阎罗殿的生死簿还能作假不成。
这个姜氏公子,肯定跟她没关系。
这事儿对他们最大的影响是,万一这姜氏公子的手下真的能干,占了沧州,沧州的水路可能会断,要从清河港下扬州,那就过不去了。
那杜家客商,若得了消息,有可能会从水路换陆路,绕道回扬州。
这陆路四通八达,可不像水路,守住港口就能截住人。
杜家若真换了陆路回扬州,他们要再找到琥珀,那就难了。
清河港便是他们最后的机会。
想到这里,姜云容几口就快速把饭吃完,准备跟白亭山提议明日再早些出发,宁愿他们先到了等着杜家的船,也别又错过了。
结果她还没开口,白亭山先道:“云容,今日早些休息,明日我们得早些出发。”
姜云容猛点头,这是梦里开了光吗?怎么好像连心意都更相通了,我还没说,他居然都知道!
两人这便回客房休息,而为了避免昨日那漫漫长夜的煎熬再发生,又能护卫她的安全,白亭山便定了个套房,里屋是床,外屋是榻,互不干扰。
有用还是没用,便只有他们自己知道了。
两人又各自背金刚经的背金刚经,数羊的数羊,胡乱过了一夜,再赶了半天路,终于在第二天下午赶到了清河港。
姜云容和白亭山直奔港口的治所,在喝茶的典吏开口敷衍赶人前,姜云容先将十两银票拍到了他桌上:“这位大人,这两天可曾有停靠过,去扬州的杜家客船?”
银票是第一生产力,银票就是VIp,典吏一句啰嗦都没有,当即就把这两日的路引查验翻得哗哗作响。
来回翻了两遍,确保绝无漏看后,典吏斩钉截铁地答道:“姑娘,未曾。”
那便是说,赶上了么?
姜云容依旧放心不下,港口人来人来,船停船行,谁知道杜家的客船今日何时来,又何时走呢?
她便准备守在治所,守株待兔。
典吏被两尊门神堵着,却不太自在,尊贵的VIp堵在这里,他还怎么正大光明地摸鱼,被人守着摸鱼,压力可是很大的。
于是典吏便劝道:
“姑娘可是在等去扬州的杜家客船?这可不定等到什么时候,半夜都有可能,港口对面有个茶楼,姑娘可先去那里等,待杜家人来办路引查验了,我再让他们去寻姑娘,可好?”
姜云容觉得,非常不好。
典吏看起来就不是靠谱的人,他若忘了说了呢?
且港口治所虽日夜都有人,典吏却不会一整日不眠不休待在这里,总会换班的,万一他忘了跟另一人交接呢?
哪怕他真记得了,那杜家人又不认得她,万一听了典吏的话,也不去找她呢?
就算去找她,万一找不到她呢?
这么多万一,她怎么敢走。
她都追到这里来了,又怎能因这些万一,功亏一篑。
这一等,便一直等到了太阳夕下。
傍晚的港口,没有了白日里的熙熙攘攘,安静许多,正如姜云容猜测的那样,连典吏都换了一人。
她等待许久,等得都胡思乱想,怎还不来,会不会是杜家根本就不是走的这条线,或者改了主意不来清河港了?
这时原本是在治所外观察往来船只的白亭山走了进来:“云容,杜家到了。”
姜云容忙跟着白亭山去找那杜家客船,客船停岸,杜家一群小厮正在把一箱箱的东西往下搬。
白亭山正欲表明身份,让杜家人去找杜老爷,杜家客船上突然传来一声惊喜的声音:“白家公子?贵人可是勇毅侯府白家长公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