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云容去马行还了马,一路问问问,很快就找到了蒲家马市。
番市巷不愧是外邦客商云集之地,什么肤色,什么发色,什么种族的人感觉都有。
姜云容进了蒲家马市,就见一可能是蒲家负责卖马的人和一红毛鬼,在那用蹩脚的京城官话,谈一桩买马的生意。
蒲家人:“哎,朋友,你说撒嘛,你要买撒嘛,叽里呱啦咕噜咕噜咕噜……”
红毛鬼:“哦,这位先生,鬼天气,船沉了,叽里呱啦呼噜呼噜呼噜……”
蒲家人:“哎,朋友,我这里,卖马滴嘛,莫有船卖,不卖船,卖马,木有船,叽里呱啦咕噜咕噜咕噜……”
红毛鬼:“哦,这位先生,船沉了,回家,米粥,大碗,叽里呱啦呼噜呼噜呼噜……”
蒲家人:“木有,朋友,木有,米粥也木有,不卖米粥,大碗的木有,小碗的也木有,我们这里卖马,马,叽里咕噜噜噜……”
真真是阿拉伯语四级考试和葡萄牙语c2考试的巅峰对决,而这两种,姜云都略懂。
他们这么鸡同鸭讲下去,不知道要聊到什么时候去,姜云容还等着买马回去呢。
旁边围栏里都是各种马,也没个旁人,姜云容想找个其他蒲家人来问问也找不着。
于是便走上前去,对那蒲家人说:
“他说他本是来做香料和宝石生意的,本应要从闵州回家,但他们的船被海盗击沉了,现在闵州海盗横行,从闵州也出不去,他滞留京城已经数月,归心似箭,便想从陆上绕道回去,需要买二十匹好马,要速度快,耐力强,耐热耐寒的大宛马。”
蒲家人听了这一长串,摇摇头:
“哎,木有嘛,这位朋友,跟这位朋友说说嘛,木有大宛马,今年的大宛马都被人买光了,有个大老板,到马场包圆了嘛,一千匹都买走了,朋友,一匹都没有剩。
大宛马嘛,一般是用来做战马配种的嘛,他们要回家的话,这么远,要带东西的嘛,买啥子大宛马,买河曲马嘛,装东西装得多嘛……”
大宛马又名汗血宝马,马中名驹,价格昂贵,也不知谁这么大手笔,一买就买一千匹。
姜云容又把这一长串翻给那红毛鬼听,跟他说大宛马没了,河曲马行不行,红毛鬼听完姜云容的翻译,也认同了没有大宛马的情况下,买二十匹河曲马的备选方案。
姜云容又把红毛鬼说的话,翻给蒲家人听,卖马的蒲家听了,吹了个口哨,不知从哪里窜出个半大的小子,便领着红毛鬼挑河曲马去了。
做完一笔大生意,卖马的蒲家人高兴,连连朝姜云容道谢道:“谢谢你嘛,这位朋友,你帮了我,你就是我蒲希利的朋友,朋友,你要买啥子,我给你便宜嘛。”
听说姜云容要买马,蒲希利热情地招呼着她,问她要买什么样的马?
“朋友,你想买啥子品种滴嘛?是要大宛滴,河曲滴,西南滴,还是乌孙滴嘛?
大宛滴二十匹没有,你是我蒲希利的朋友,一匹那还是有滴嘛?
想买啥子颜色,红的,白的,黑的,棕的嘛?
想买好大咧,一岁的,三岁的,五岁的?
想买公咧,母咧,骟过咧,还是木有骟过咧?
……”
上一次姜云容要做这么多选择,还是在奶茶店买珍珠奶茶的时候。
姜云容简明扼要:“要长得好看,脾气又好,特别好养活的。”
她养仙人掌都能养死,养马,那这马的命,得硬。
最后蒲希利给她选了匹性格温顺的乌审矮脚马,还送了她全套的马鞍,两大袋子马料。
合计二十五两银子,说是作为他蒲希利的朋友,给她打了八折。
姜云容说要好看的,蒲希利还真就给她选了个特别好看的,是一只五岁的小黑马,通体黑的跟锻子似的,油光瓦亮,唯有头顶有块闪电一样的白斑,漂亮极了。
姜云容一看就喜欢,给它取名叫闪电。
闪电脾气也很好,虽然是第一次见,但小黑马似乎已经知道姜云容是它的主人,姜云容伸手摸它,它也不反抗,还伸出舌头舔了舔姜云容的手心。
啊,治愈啊!
出府第一日,喜提爱房,出府第二日,喜提爱车,人生美好,心情舒畅。
姜云容在这边买马买得开开心心,那边薛康却是从番市巷的东头寻到西头,又从西头寻到东头,苦寻她而不得。
番市巷说是巷,皆因原本它的确只是挨着西门城墙外的一个小巷子,是朝廷为了管理外邦商人临时划的一块地方。
这些年来因着大魏朝解了海禁,海贸兴盛,世界各地的外邦商人从闵州入港,将各地的香料,宝石,奇珍异宝带到大魏朝,又带到京城来,卖给各个享乐奢靡的达官贵人们,再将陶瓷,丝绸,茶叶从闵州港贩到全世界。
为了便于管理也为了多笔收入,朝廷规定,外邦商人不得在京城买房买地,但可在番市巷租地,最多可租二十年。
如此,各路外邦商人为在京城有个落脚地,便纷纷给朝廷缴纳高额的租赁税和动土税,番市巷一再扩建,从内城扩到外城,渐渐绵延成一个小城镇一般。
又因各路商人建的房屋楼宇又各有各的地方特色,少了那统一的归置,整个番市巷便成了如今这般风格混杂,纵横交错的市貌。
要在这样的小城镇里寻一个人,无疑是大海捞针,难上加难。
兴儿怕薛三公子这般奔波,受不得这户外冷风,又引得喘鸣之症复发,便劝道:“公子,贵人乃金枝玉叶,怎会穿着如此破旧的衣裳,又不带奴婢,独自一人来这番市巷,公子怕是看错了吧。”
薛康坐在马车中,手中捏着那古怪的药瓶看了看,说道:“起风了,我们回吧。”
是他一时心急,想岔了,她这样的金枝玉叶,乔装打扮到这番市巷来,定是有什么了不得的大事要办,他这样冒冒然找过去,怕是会坏了她的大事。
还是先行回去,再做打算的好。
兴儿见薛三公子愿回去了,便高兴地调转马头,驾车回去,边行边问道:“公子,我们何时回闵州呀?”
薛康这样的喘鸣之症,大夫说了,得在湿热的海边将养方能好些,京城干冷,若非为了处置薛文达这祸害惹下的祸事,薛康也不会千里迢迢到这京城来。
只事已了了,早该回闵州,薛三公子却一再滞留,不提归程,兴儿担心他的身体,难免心焦。
“兴儿,我要进宫。”
既然在宫外寻她不得,那便去宫里寻她,薛三捏紧了手中的药,既已找到他的药,不得药方,他绝不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