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竹提醒得对,白亭山想,她这个容貌,不仅仅是要给她恢复原籍这么简单,若不给她找个好去处,一般人家,怕是护不住她。
正筹谋着该怎么给她安排个安全的路子,九香引的药效卷土重来,白亭山叫道:“青竹,守住门口,谁也别让进来。”
“是,大公子。”
青竹关了门,守在门口,听里面哗哗之声响起,就知道大公子又去泡那凉水澡了,自从瀑布回来,大公子这都泡第三回了,也不知是有什么趣味。
如此只搞到了傍晚,最后一次药效过去,白亭山等了半个时辰,确认这九香引是千真万确解了,这才松了口气。
“把这撤了,摆膳吧。云容呢,去看看她酒醒了没有。”
等膳的功夫,白亭山又习惯性地随手拿了本书来看,科举之路,既靠天份,更靠勤勉,白亭山自五岁开蒙,日日苦读,一日未曾懈怠,久而久之,一日未曾看书便觉浑身不舒坦。
只今日这书,拿起翻开倒颇觉奇怪:“色不异空,空不异色,色即是空,空即是色,《般若波罗蜜多心经》?”
这就不是他的书,他就从不爱看佛经,准确来说,他都不怎么愿意在科举之外的书上花时间,连那书房的戏本子,也是他为写婉娘传买来做参考罢了。
不过这是佛门圣地,有佛经也不奇怪,反正都拿起来了,他也就没丢开手,顺便又看了看。
倒是青竹回来,见他在看佛经,便笑了:
“大公子,这是书坊老板今儿一早送来的,早上出门急,便没找着机会跟公子说。书坊老板说,也不知是哪里来的大傻子,硬是要花十两银子买南平夫人回一句吉祥话,他便为南平夫人接了这趟生意。
那人说了,后日就去书坊取。大公子你看什么时候空,给这大傻子写句吉祥话,咱把这十两银子赚了?就最后一页你瞅瞅。”
“书坊老板会这么实诚?说十两就十两?”
白亭山翻到最后一页,乐了:
“难怪,竟写在这儿了,我花十两银子买的此书,此人倒是有趣,只是这字……”
他在国子监多年,也就启蒙时候见过这种,如幼儿习作一般的字体,圆滚滚的,倒是有些天真童趣。
白亭山交待青竹:“此书我收下了,明日你让绿松,去回了书店老板,让他将银子退给此人,还有再不可用南平夫人的名义做此事。”
青竹不解:“写句话就能赚十两银子呀公子,怎的不赚?大公子不是在愁给柳大人准备的送别仪程还差些银子么?这可是送上门来的银子!”
白亭山指着那句“祝早日康复”给青竹看:
“此人为的是买句吉祥话么?此人是担心南平夫人病重,给的是治病的银子,怎可利用别人的善心,赚这种昧着良心的银子。不行,你让绿松后日去书坊盯着,务必让书坊老板给她退钱。”
大公子说得也有道理,青竹也不坚持,点头称是,应下了。
佛门之地,青竹领回的都是素斋,青菜豆腐,白米馒头,白亭山未见着姜云容,便问道:“她呢?”
“你是说云容姑娘,还睡着呢,可要叫她起来?”
“不必,给她留些晚膳,她既不愿意出来,便随她吧。”
一直没见着她人,约莫是在躲着他吧。
发生了这样的事儿,女孩子家脸皮薄,不愿意见也是常理,白亭山也不愿勉强她。
但白亭山却是误会姜云容了,静王世子给的果酒后劲太足,姜云容是真真切切醉着便没醒。
一直到第二天,姜云容头痛欲裂地醒来,天已大亮,厢房内却是一点人声都没有。
姜云容担心大公子他们先走了,忙慌慌开门就往外跑,一开门,就和正在门外犹疑要不要敲门的白亭山撞了个满怀。
白亭山被她这么直接地脑门撞胸口,闷哼一声,稳住身形,牢牢接住了她:“这么着急跑什么,慢点。”
“我以为你们走了,所以着急,大公子……”姜云容说着说着,脸蹭的红了。
这个姿势,和昨天在假山里,两人亲亲的时候,何其相似。
一联想到昨日之事,姜云容就条件反射地捂住嘴,从白亭山怀中挣脱出来。
白亭山只觉怀里一空,连心也跟着空落落地,他收回还举在半空中的手,尽量自然地说道:“昨日之事,你我二人……”
“昨日之事都是意外,大公子你中毒了嘛,不必放在心上。”姜云容忙说道。
白亭山盯着她看了好几秒,这才问道:“你的心愿,还是以良籍之身离开侯府?不改?若你想要的是其他的,也可说与我听。”
姜云容忙摇头道:“没有其他的,改回良籍,离开侯府,是奴婢唯一的心愿。”
白亭山品味着这个唯一二字,然后道:“好,我答应你的事儿,自会为你办成,但你要记住,从此以后,千万不可再来国子监找我,若是有人问,你便说你惹恼了我。便是我回府,你与我之间也要如陌路一般,你可明白我在说什么?”
姜云容明白,她的身契在乌明珠手里,若让乌明珠误以为,大公子被她迷住了心智,奇货可居,那她要出侯府就再无可能了。
白亭山观她神色,便知她明白,是个聪明人,自然无需多言,便只说道:
“你明白便好,昨日我已派人去侯府传了话,六宝一早便来接你,已在门外等着你了,你且梳洗用过早膳,便随六宝回去吧,保重。”
白亭山说完,深深看她一眼,毫不停留,转身而去。
姜云容忙追出去,想问问看,大公子是准备怎么办这事,她要如何准备,只让她在府里等着吗?不用再准备些什么?
白亭山却越走越快,到了门口,便上了青竹的马车,说道:“青竹,走。”
青竹有些想问,这是怎么了,昨日不是还好好的么?这一大早的,怎么是吵架了么?但却不敢问。
白亭山在马车内又叫了声:“青竹!”
青竹不敢停留,一扬鞭子,马车扬长而去。
六宝在一旁看着,目瞪口呆,见了奔出来的姜云容,忙问道:“这是怎么了?姑娘?”
姜云容目送着马车离去,轻声说道:“我惹了大公子生气,大公子他,恼了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