终于将人哄好到睡着时,已经是接近清晨的早上了,天微微作亮。
床上的人眼皮泛红,鼻尖也都是红的,漂亮又脆弱,可是伏黯知道,他脆弱的一面永远只在自己面前展示。
他是这么要强的人,却只对自己示弱。
伏黯看着心软得一塌糊涂,再也不舍得推开他,亲自为他擦洗着身上的狼狈,他打了一夜,哭了一夜,又承受不住强大的能力共享,早就累极。
这会儿任伏黯怎么折腾他,给他擦拭着身上的脏污,都乖乖顺从,闻着熟悉的味道闭上眼睛睡得沉沉,丝毫不设防。
将指尖的血迹也一一擦拭干净,看着伤口已经愈合的白嫩手腕,心疼呢喃着:“一点儿都不怕疼吗?说割就割。”
伏黯用牙尖微微摩挲着那里,心上人鲜甜的血香勾引着他,心中的欲望蠢蠢欲动。
瞳孔浮现着若隐若现的嗜血红,他饥渴贪婪的看着床上的人,一向对人类血液没什么兴趣的他,仅仅只是闻着他的血香,就忍不住要露出獠牙来。
好喜欢他,怎么能这么喜欢他?
伏黯克制的闭上眼,收回牙尖,轻轻吻了吻那里,将他的手腕放回被中。
床上传来一声不自觉嘤咛声,“...伏...伏..”
“乖,老公在这儿,再也不用害怕了,宝贝。”伏黯温柔吻了吻他的额头,怎么看他都不够,甚至希望,天再黑得久些。
可他忽然又反应过来,淮淮不会走了,他是真的来到了自己的身边,又松了口气,有种劫后余生的幸福。
“宝贝,好爱你啊...”
*
还没到中午,厨房里就飘来了一阵阵香味,在这栋别墅中,算得上是百年难得一遇的存在了。
伏清挑眉,循着香味走到了厨房,不出他的意料,自家公爵大人此刻正撩起头发,围着围裙,一丝不苟的做着人类的食物,瞅瞅这神情,这动作,这专注的,还真是严阵以待啊。
“大人。”伏清俯身躬腰,“可有需要我做的事情?”
伏黯头抬也不抬,声音冷冷:“自己去领罚。”
伏清难得错愕,他推了推眼镜,慢条斯理道:“大人,属下又犯了什么错?难不成,兰恩先生...还是接受不了您的身份?”
伏黯利落单手磕下一个鸡蛋,一个抛物线滑过,丢进垃圾桶中,近乎于完美的动作,本是淡漠接近冷酷的气质,现在却又多了几分柔和亲近,只是面色依旧不近人情。
“Azriel,有些话,说得太多,就容易好心办坏事了。”伏黯扫了他一眼,其中的寒意不必言语。
“待在人类世界太久,一直戴着人类的面具,你是不是已经忘了如何当个合格的血族?”
伏清顿时了然,他不慌不忙微微笑着为自己辩解:“大人,一个合格的血族,是不会几乎不吸食人类鲜血的,也不会爱上自己的食物,更不会为了一个‘食物’等待上万年。”
将蛋糕液的浮沫撇清,过滤一遍,伏黯看着没有什么气泡的蛋糕液,想着师淮开心的模样,眼里终于有了些笑意。
听到伏清的话,他语气没有什么起伏:“所以我是不合格的血族。”
伏清忍着笑,“我亲爱的公爵大人,华国有句古话叫,上梁不正下梁歪。”
将蛋糕送进烤箱,精确计算着时间的同时,牛排已经煎上了。
“Azriel,你的胆子,似乎越来越大了。”
伏清不置可否,他耸耸肩,“似乎如此,也许是因为夫人会给我站后吧。”
夫人...
他说的是师淮。
伏黯回头看了他一眼,没什么表情,但伏清知道,他很喜欢这个称呼,看来这顿罚,可以轻点儿了。
公爵大人,终于从那暗不见天日的地狱里出来了。
“将科尔斯的产业,全都转给他,还有,宣誓他的身份。”伏黯道:“我要让所有血族都知道,谁才是科尔斯真正的主人。”
伏清蹙眉:“大人,最好不要这样做。”
伏黯抬眸,冷冷注视他,让他接着说下去。
伏清:“道森在血族界并非没有眼线,据我了解到的,兰恩先生也是道森家族的后代,且他就是‘S’的身份已经在道森那里暴露了。如果...他还想回到道森家族,那么我劝您,最好不要暴露您和他的关系。否则,他将一辈子都回不去了。”
伏黯翻动着牛排,眸色微冷,像是在拿着什么精密的仪器解剖人类,美餐一顿似的。
“算了。”伏黯:“为什么要告诉他,我在等他的事?Azriel,你想让他因此愧疚?你以为我会因此而感激你?”
伏清看着眼前这个可怜的公爵大人,以及...他一直追随的主神大人。
他叹了口气,主神不会追人,这不愁得他立马来当助攻了?偏偏人家还不领情。
他都怕师淮得知了真相,银星会翻起怎样的一场腥风血雨?
“大人,我想,如果您真的爱兰恩先生,应当试着学会坦白。您所有的想法,以及您为他所做的事情。”
伏清顿了顿,伏黯没有打断他,他继续温和且大胆的‘劝谏’:“而且,我认为,您应当学着去相信,兰恩先生对您的感情,以及他的能力。
我觉得兰恩先生很厉害,至少,他其实完全并不需要您的保护,他需要的,是您对他的坦诚和信任。”
“您将为他的付出都竭力隐瞒,不告诉他。您是不想拿着自己的付出去向兰恩先生摇尾乞怜,不想他的感动,而是想要他对您的爱是纯粹的,不夹杂着任何其他感情?”
“其实...这原本就是一种违背人类客观规律的,在人类的爱情中,总会夹杂着许多复杂的感情。”
伏清说话永远这么一针见血,面对能一只手将自己毁灭于这个世界的Antediluvian血族,他也完全不畏惧。
大不了就是回银星,起码在主神归位之前,他还有许多时间可以看戏。
没有得到制止,伏清便接着开口说着:“大人,您似乎对于兰恩先生的爱,非常不自信,您不认为兰恩先生会爱您多深?但是属下却不这么认为,您该趁着这次机会,好好...”
“够了。”伏黯沉沉开口,“滚出去。”
眼中是压抑的风暴,正在酝酿,一触即发。
伏清张了张嘴,最终还是无奈闭上,单手搭在胸上,恭敬弯腰:“是!”
被揭穿了内心深处想法,被迫暴露出自己脆弱的主神大人,再也维持不住表面的冷静。
伏黯像是一台被设定好的机器,熟练的做着人类美食,这种种美食,他早已练习了上万遍,他做足了一切的准备,去遇见自己的心上人。
他学着怎么去疼人,将自己变为淮淮一定会喜欢的模样,这一切的一切不过是因为他内心深处的恐惧。
他在怕什么?
答案似乎再清晰不过,只是他一直以来,故意去忽视罢了。
即便在梦中见过了他们相爱的模样,见过了师淮为自己深陷其中无法自拔的模样,可是他深知...他想要的不止这些。
他太贪心了...
将烤好的小蛋糕取出来,再在上面装裱着装饰,再给牛排切好摆盘,将食物都端好摆在桌上,为了淮淮买的人类烹饪厨具终于派上了用场,欣喜固然是有。
可是在刚刚伏清那样的打岔下,却没有想象中的那么高兴。
他看着桌上的美食,神色晦暗,看着那如同心上人一样精致的蛋糕,感觉自己在慢慢溃烂,阴暗又扭曲...
他只是希望淮淮能和他一样,爱得一样深。
为此,他甘愿不择手段。
可他依旧在自卑,也不敢确信师淮的爱,他不想要愧疚和感动得来的感情,他想要师淮完完整整的爱,不夹杂丝毫纯粹。
那个世界的伏黯以命相搏,才换得师淮后来的深爱,那这其中,又有几分是因为感动和愧疚呢?伏黯不敢赌。
“在想什么呢?”少年清亮喜悦地声音响起,身后贴上了个温热的身躯,是师淮跑到他身后,一下子就抱住了他。
师淮鼻尖微动,“好香呀~”循着香味看去,才看到桌上为他准备的美食,眼前一亮。
伏黯收敛好所有情绪,拾起温柔的笑,宠溺的摸了摸他的头,“睡得还好吗?去洗洗手,准备用餐了。”
“好,醒来时没看到你,还以为...还好不是假的。”
师淮又抱了他一下,满足地叹了口气,才去洗手。
一片牛排送进口中,七分熟,对于师淮而言刚刚好,软嫩鲜香,却又不会夹生,佐料将肉本香衬托得淋漓尽致,不需要多么复杂的调味,就已是极品。
“好吃吗?”伏黯温声问着,拿着纸巾细细为他擦去嘴角的汁水,眼神微黯,恨不能用舌头代替纸巾。
师淮点点头,卧蚕弯弯,甜甜笑着,“好吃!有钱真好,就连厨子的手艺都这么极品!”
伏黯嘴角的笑根本压不住,忍不住宠溺伸手刮了刮他的鼻子,“喜欢就好,以后每天都给你做,好不好?”
师淮眨了眨眼,不敢置信瞪大眼,“这,这些都是你做的?”
以往在那些位面,伏黯也偶尔会为他下厨,可是绝不会做得这样完美。
没等伏黯回答,师淮就知道了答案。
他凑上去,带着食物的香气,就这么在血族的唇上印下了一吻,杏眸晶莹剔透,满满装的都是他。
“谢谢...”师淮羞赧地舔舔下唇,“老公!”
伏黯的笑意逐渐加深,轻轻抚了抚师淮的头发,等他吃完再好好收拾他,让他知道乱撩的后果。
师淮说完自己的脸也红了,他赶忙掩饰性的吃了两口,又问道:“你们血族能尝出人类食物的味道吗?”
伏黯:“他们不行,但我可以。”
师淮疑惑歪头,他不知道自己的动作落在血族的眼中有多可爱,眼都移不开。
“为什么?”师淮不解,伏黯开始为他解释自己的身份。
Antediluvian,是血族至今仍存活的最古老的血族,据说是该隐的直系血脉后代,也是离父神该隐最近的血族,他们实力深不可测,可动摇天地,覆灭世界。
没有人知道他们能存活多久,所有血族均以其为首,他们不像普通血族需要吸食鲜血才能活下去,甚至不畏惧任何驱魔的手段,外表和人类完全相似,甚至可以享用人类的食物,只要他们想,他们能完美融入人类的世界。
而现今世界上,仍旧存活的Antediluvian,只有伏黯了。
师淮问:“那其他的呢?”
伏黯淡声道:“三个,我全杀了。”
师淮目瞪口呆:“为什么?”
伏黯垂眸,“因为...他们试图阻止人类的成长,他们与上帝作对,试图主宰整个世界。”
师淮本来还想接着问为什么,忽然又停住了,答案其实他昨天就告诉自己了。
师淮笑着看他:“你怎么这么厉害呀?”
“一般般。”伏黯:“现在,是你比较厉害。”
师淮又有些好奇,“那你见过该隐吗?”
“没有,他陨落在我诞生之前。”伏黯解释道:“听说,他是自己选择毁灭的。”
师淮点了点头,好奇心终于被满足了,这个世界的神话故事,估计有三分是真的。
用到了餐后甜点,他发现身边的伏黯只是温柔地注视着他,心生坏主意,侧头看他。
“这个蛋糕的奶油,好像有点儿发酸诶,是不是坏啦?你有尝过吗?”人类是最会撒谎的,更何况面前还是他喜欢得不行的人类,正蹙着眉,隐隐有些责怪看他。
伏黯亦蹙眉,没有察觉的谎话,心生歉意,“没有,抱歉宝贝,别吃了,我让伏清给你买个新的,好不好?”
师淮摇摇头,他挖了一大勺奶油递到伏黯的嘴边,“不行,不能就酸我一个人,你也必须得尝尝,当做惩罚!”
伏黯听他的话,启唇就想吞下那奶油,谁知勺子被人移开,取而代之的是温软中带着奶香甜味的唇瓣,软舌,轻舔。
与此同时,师淮的腰上很快就缠上了强壮的手臂。
纠缠了五分钟后,师淮的双唇又有点红肿了,舌头都有些发麻,他舔了舔嘴角,窝在血族的怀中笑得狡黠,“我刚刚没尝出来,原来一点儿都不酸,是甜的!”
血族的红瞳又开始若隐若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