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现在就进宫?你不是刚从宫里回来?”谢东篱笑道,“还是好好想一想,明天再入宫也不迟。如果你睡了一觉,还能坚持你的决定,就放手去做,姐夫一定会支持你。”
换而言之,姐夫支持你,也就是姐姐也支持你了。
小磊欢喜得几乎要跳起来。
不过他还是尽量按捺住心头的激动,沉稳地点点头,“那好,我听姐夫的,明天再入宫。”
顿了顿,他又不放心地问:“明天就是最后一天了,如果我要退亲,还来得及吗?”
“只要还没有入洞房,就来得及。”谢东篱笑吟吟地道,撂开暖阁的帘子,视线看向大门外,盈袖和盛青黛居然都没有走,还在院子里站着说话。
“黛黛!”小磊眼前一亮,恨不得马上冲过去。
谢东篱看了他一眼,“想清楚,明天再做决定。一旦做了决定,就不可挽回了,你明白吗?”
小磊重重点头,拼命克制自己,但是视线还是绕着盛青黛的身影转来转去。
谢东篱一撂长袍,跨过门槛,玄狐大氅底端划过一道半圆的弧线。
盈袖虽然站在院门口,但是眼角的余光一直留神盯着对面屋门的方向。
谢东篱和小磊一出来,盈袖就看见了。
她抿着唇对盛青黛笑道:“黛黛,我弟弟从小到大的事,我刚都对你说了,你可要心里有个底。”
盛青黛点了点头,郑重其事地道:“公主殿下,其实这些事,小磊大部分都对我说过了。当然,没有公主殿下说得那么详尽。”
盈袖挑了挑眉,拢了拢身上的大氅,“看来,你们的交情,比我知道得要深得多。——黛黛,你告诉我。你到底看上小磊哪一点了?”
其实以盛青黛的身份。她真的是皇后也能做。
只不过盛家人隐居避世,是绝对不会掺和到世俗皇权之中的。
盛青黛和小磊之间,就算没有两个侧妃的事。也很难如愿。
因为小磊是皇子。
但小磊现在肯放弃一切跟盛青黛在一起,就像当初南郑国的皇子郑昊一样,不管能不能做到,有这份心就很难得了。
盛青黛听了盈袖的问话。踌躇了好一会儿,才长吁一口气。道:“其实我也不知道看上他哪一点了。就那一天在郊外遇见了他,就被他撞到心底,再也不能将他拔除了。”
盈袖听着盛青黛的话,又想起小磊的话。有些恍然,原来这两人是一见钟情了么?
这样的两个人,能够走到现在。终于出现一线曙光,肯定是要抓紧不放吧?
盈袖对这两人又升起一丝同情。不知道该怎么安慰她才好。
所幸这时谢东篱已经走过来了,顺手给盈袖将大氅往上提了提,问道:“在说什么呢?怎么不进屋去?外面天冷,这边还有穿堂风,腊月里冰寒刺骨。”
盈袖搓了搓手,发现手心果然冰冷,忙道:“是我疏忽了,跟黛黛说话,忘了这茬。”又看谢东篱身后,“小磊呢?他怎么不过来?”
盛青黛的眼风早就飞到对面屋的回廊下,小磊正站在那里,跟盛青黛遥遥对望。
两人的视线胶着在一起,根本没有把旁人看在眼里。
盈袖无语地摇摇头,看了看谢东篱。
谢东篱揽住她的肩膀,对盛青黛道:“小磊还有些事要做,黛黛,你先回去,等这两天过了再说。”
“啊?”盛青黛万万没有想到会是这个结果。
再过两天,小磊不就把两个侧妃抬进门了吗?
如果要等到他纳了侧妃,那才是再也无可挽回了。
到时候,盛青黛就真的要对小磊死心,一心回盛家做老姑娘去了。
盈袖也很不解,皱眉看着谢东篱,张了张嘴。
谢东篱对她微微摇头,道:“咱们先回去吧。这里安排的差不多了。别的东西,明日再来安置。”顿了顿,强调道:“明天一大早就来。”说着就带着盈袖出去了。
盛青黛站着看了一会儿,见小磊还是没有过来,才背着药箱,转身离开了亲王府。
她不知道小磊会做什么,但是这个时候,她不能步步紧逼。
……
回到谢家,盈袖脱了大氅,歪在暖阁的贵妃榻上,捂着采芸刚刚送上来的手炉,着急地问谢东篱:“你和小磊说什么呢?说服他没有?”
谢东篱走过来,将一张狼皮薄毯盖在盈袖腿上,“问了他的打算,看看到底要怎么做。”
“他有什么打算?”盈袖没好气地道,“简直是异想天开。你知道吗?小磊先前跟我说,还要一辈子不娶呢。——为了黛黛,简直能做和尚了。”
谢东篱看着盈袖笑,“你气呼呼的样子,跟小磊其实差不多。”
“去!人家跟你说正事呢!”盈袖从狼皮薄毯里伸出穿了绵纱袜子的脚,轻轻踢了谢东篱一下,“小磊这件事不地道,就算要退亲,能在这个节骨眼上退吗?”
“你也知道不地道?”谢东篱叹了口气,坐到盈袖身后,从背后将她拥住,“让小磊做皇帝,确实是强人所难。他不适合这个位置。”
“啊?”盈袖万万没有想到,谢东篱居然是站在小磊那一边的!
“你说什么?我没有听错吧?”盈袖大急,转头攥住谢东篱的肩膀,恨不得使劲儿摇他几下。
可惜谢东篱身强力壮,就算是坐在那里任她摇,她也不能撼动他分毫,只挣得自己胳膊疼手酸。
“你不同意吗?”谢东篱低头看着盈袖惊惶的神情,“还是你认为你弟弟天纵英明,是济世奇才?”
盈袖被噎了一下,悻悻地放开他的肩膀,转身偎在他怀里,背靠着他的胸膛,热热地胜过上好的暖炉。
“怎么能这么埋汰我弟弟?”盈袖不满地嘀咕,“他比很多皇子都要厉害。北齐的那个四皇子,什么东西?!不还是做了皇帝?”
“袖袖,说话要公允一些。北齐四皇子杀兄弑弟毫不犹豫,小磊做得出来吗?”谢东篱懒洋洋地伸出长腿,靠在贵妃榻沿子的大迎枕上,“一将功成都要万骨枯,更何况要坐拥天下的帝王?”
作为一个合格的君王,杀伐决断是必备品质。
没有这个品质的君王也有很多,但大部分都是短命鬼,不是被臣下蒙骗,取而代之,就是被兄弟儿子逼宫,最后提前逊位。
“……可是小磊就算没有杀伐决断的性子,但东元国没有别人跟他争,而且他还有你这个姐夫帮他,他怎么就不能做皇帝了?”盈袖还有些不满。
谢东篱突然沉默下来,半天没有说话。
盈袖靠在他胸前等了一会儿,察觉到谢东篱异乎寻常的沉默,转身看了看他。
谢东篱半垂着眼帘,漆黑的眸子深不见底,默默地看着她。
盈袖心里有些慌张,“怎么了?我说错了吗?”
“没错,也有错。”谢东篱终于悠然说道,将盈袖抱得紧了一些,“如果真如你所说,到底是你弟弟做皇帝,还是……我做皇帝?”
盈袖讪讪地转过头,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他。
“到时候,就算我不起谋逆之心,小磊这样耳软心活,被别人说得跟我们离了心,你打算怎么办?”谢东篱缓缓说道,将自己的心思一步步摊开放到盈袖面前。
“小磊现在实在是不想坐上那个位置,我相信他是出于真心。可是等他坐到那个位置之后,他的心思会变成什么样子,你想过吗?”谢东篱低下头,和盈袖脸贴着脸,轻轻磨蹭了两下,感受着她滑腻的肌肤。
那个时候,小磊没有了盛青黛这个最大的念想,会不会钻牛角尖?或者消极怠工,又或者被人怂恿得对姐姐、姐夫离心?这种种情况,都是可能发生的事实。
盈袖的心砰砰直跳,完全没有想过这些问题。
她甚至从来没有想过谢东篱全力为他们元氏皇族付出,是不是心甘情愿。
毕竟以谢东篱的才干,做东元国的皇帝真是绰绰有余了。
但是,谢东篱真的是这样想的吗?
盈袖心念电转,直觉谢东篱不是这样的人。
她记得他们回到古早时期,谢东篱已经是中州大陆的执政官殿下,那个位置,跟皇帝没什么两样。
而且那时候他管辖的地区,是当年大夏、大周那么大的领土范围,甚至比大夏、大周还要广大辽阔。
曾经坐过那样无上位置的人,怎么会对一个区区东元国的皇位志在必得?
还谋逆?!
不要说笑了……
盈袖绽开笑颜,回头嗔道:“差一点被你骗过去了,你老老实实告诉我,到底是怎么回事。我就不信你会为了东元国这不大的地方就绞尽脑汁地夺位篡权……”
“真的不信?”谢东篱挑高了一边的眉毛,心情突然大好起来。
“当然不信。”盈袖摇了摇头,还伸出一根青葱般的玉指摇了摇,“如果没有回到谢瞬颜和盛琉璃那个时候,也许我会信那么一丁点,但是回到过那个年月,再经历过那些事情之后,我怎么可能相信?”
“这么说,我还要多谢祖神?”谢东篱脸上露出一个古怪的微笑,“如果让它知道它弄巧成拙了,不知道会不会自己了断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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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