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一个行走江湖的人,都信宿命,但却无法预知自己的宿命如何安排。
有的人江湖遇险,飞来横祸。有的人功成名就,赫赫声威。有的人大彻大悟,绝迹红尘。也有的人,在刚一开始的时候,就已经结束了故事。
江湖之无情,便在于对每个人的宿命都不作怜悯。任慕蓉便是这样。
鹿淮正自茫然不知所措时,黄衫女已经为绿衣女调理好了内息。
绿衣女收了柳叶刀,走上前对鹿淮说道:“这两个老贼婆子好不张狂,你怎么让她们走了呢?”转头对黄衫女埋怨道:“还有你如姊姊,你怎么不帮忙?”
“那是任府的嬷嬷,要带任府的小姐回家,咱们凭什么阻拦?”黄衫女似乎有些不悦,“再说了,咱们主君和任家主君是世交,若被任府的人知道了,岂不是让咱们主君面子上不好看?你刚才也太莽撞了,天幸两位嬷嬷不认得咱们,要不然看你怎么跟主君交代。”
绿衣女却有些不以为然,撅着小嘴不说话。
黄衫女转头见鹿淮在那里发愣,便轻轻喊了声:“公子。”鹿淮回过神来,说道:“是,姊姊有什么话尽管吩咐。”黄衫女道:“公子客气了,眼下任小姐已经走了,不知道公子有何打算?”鹿淮道:“我也不知道究竟是该离开这儿,还是该去把任小姐追回来。”
绿衣女道:“你是什么人,怎么把深闺里的任大小姐带出来了?”
鹿淮叹了口气,便把事情的原委一一说了。
二女听完后,互望一眼,只觉得不可思议。绿衣女道:“那你现在还打算去追任小姐么?”
鹿淮沉吟一阵,摇头道:“我也不知道,只觉得她连这样一个小小心愿都不能完成,有些可怜。”
“公子,在婢子看来,您不用为任家小姐惋惜。”黄衫女缓缓说道,“有些故事在刚开头的时候打止,也没什么不好。前路风险,不知道结局是好是坏,就这样结束了,也挺不错。或许您能将任小姐追回来,和你一起游历江湖,但之后呢?她还能陪你一辈子么?不还是得老老实实嫁入王府当她的王妃么。缘来不喜,缘去不悲,这才是正理。”
鹿淮怔怔的,只觉得这番话大有江湖自在风范,原本他有心将任慕蓉追回来,但眼下却心生迟疑,左右犹豫,不知道该怎么做才好。
此时又听那黄衫女轻声喊着自己:“公子?”鹿淮回过神来,说道:“别叫我什么公子了,敢问二位姊姊怎么称呼?”黄衫女尚未回答,那绿衣女已抢着道:“如姊姊,有人问你的芳名呢!”说着脸上尽是调笑之意。
那黄衫女倒是脸色严正,对绿衣女道:“小坏蹄子,这位公子是位正人君子,可经不住你来打趣。”转头对鹿淮道:“婢子姓苏,这位妹妹姓杭,贱名不足挂齿。”
这时就听得外面有响箭破空之声,绿衣女听闻,说道:“是少主。”黄衫女点点头,对鹿淮道:“我家主人在召我们回去,这里先行告退,公子莫怪。”说着裣衽施礼。
鹿淮忙道:“二位姊姊请自便,援手之恩,来日再报。”二女相对一笑,并肩出了酒店。
待得二女离开之后,鹿淮更觉得自己孤零零的,当下和酒店掌柜算清了酒菜钱,赔了损坏的桌椅碗盏,也自行出门。
刚出店外,只见寒星点点,暗夜如潮,街道上零零星星有些灯火,倍显凄凉。
鹿淮也不知道该去哪儿,微一转念,使上轻身功夫跃上房顶,站在房檐之上,举目一望,四周黯淡漆黑,别人家灯火阑珊,自己却茕茕独立,忍不住长叹一声,便信步跃了出去,在房上漫步游行。
此时他功夫大进,轻功十分了得,在屋顶上奔了一阵,丝毫不觉劳累。又去得一射之地,忽见前方有一座三层楼阁,瞧来是一间不错的客栈,当下一提气,向房顶跃了上去。
原本凭他的功夫,足以跃上这座楼阁,谁知适才和荀嬷嬷动手之时大耗真气,此时过于用力,竟岔了气息,在将要踏上客栈屋顶之时,气息为之一塞,登时无法轻落着地,只听得喀喇喇一声响,踏碎了瓦片,掉了下去。
下堕得过于突然,鹿淮也是大出意料,刚想使轻身功夫上跃,就已咕咚落地,身周热乎乎湿答答的,竟掉入了一个浴桶之中。
鹿淮一抹脸上的热水,扭脸一看,登时吓了一跳。
此时他眼前是一个妙龄少女,周身未着衣衫,如若凝脂的雪肤上沾满了水珠,一双灵动有神的双眸正吃惊地盯着自己。
原来这少女在房中沐浴,鹿淮不偏不倚,正好下堕在她的浴桶之中。
那少女和鹿淮都吓懵了,两人对视了半天,这才回过神来。
少女想到自己没穿衣衫,不禁甚是羞赧,双手遮着胸口,失声叫道:“你是什么人,怎么会从天上掉下来?你……”微一转念,怒道:“你无耻!偷看人家洗澡,你……你是淫贼,不要脸……”随即大声叫道:“来人啦,有淫……”
口中的“贼”字尚未出口,鹿淮已经快手将那少女拉过,左手按住那少女的嘴巴,右手按住她背脊上的大椎穴,那少女登时全身酸软,叫喊不得。
这时就听得门外有人喊道:“里边的小姐,您没事么?可有什么麻烦么?”却是客栈的店伴听到房内有响动,过来看看有无要紧。
鹿淮一愣,见那少女有挣扎迹象,便在她耳边道:“你随便说个瞎话,把那人遣开,要是敢乱讲什么,小心性命不保。”说着缓缓松开手,但却不敢远离,只要这少女说了别的,立马就会掩上。
那少女背后穴道被拿,不敢造次,只得对外说道:“我……我没事,刚才房里跑出来一只耗子,我……我用花盆砸耗子,甩到了房顶,把房顶打穿了。呃……不碍事,你……你先去吧,明日找人来修补就是了,花销从我的账上算。”
那店伴闻言,“呲”地一笑,唯唯诺诺,告辞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