鹿淮在一旁听得,心里奇怪,玻璃花明明是自己打碎的,为什么任慕蓉不说?莫非自己还要把错责推脱到一名女子身上?
当听到任慕蓉请求老太爷责罚时,鹿淮便上前一步,朗声说道:“老太爷,这劳什子玻璃物件是我砸碎的,您可别惩罚小姐。”
任慕蓉听得,心子一跳,泪也止了,扭过头来讶异地望着鹿淮。
任落华忽而笑道:“有点儿意思。你说说,怎么又成你砸碎的了。”
鹿淮道:“原本就是我砸碎的。小姐把玻璃花掉进了水里,是我给捞了起来,那时只不过断了一枝花枝。她为了这枝断了的花枝十分忧愁,我便干脆将整个物件砸了,断了念想,岂不是用不着发愁了?这是我出的主意,也是我亲手砸的,与她无关,您要罚就罚我。”
任落华道:“这缺德主意也就你想得出来,行,罚你就罚你。晴儿!”一听老太爷呼喊,虞晴儿忙应道:“是。”任落华道:“去把剑拿来,将这小子的两只手斩了。”
虞晴儿闻言一惊,手里托盘拿不住,掉在地上,两个细瓷茶杯也砸得粉碎。
任落华见状笑道:“今儿还真是砸物件的日子,一样接一样。”
任慕蓉忍不住伸手揪住了老太爷的袍子下摆,哀求道:“爷爷,我求求您,别斩鹿大哥的手!”虞晴儿也走上前去,和任慕蓉并肩跪下,同样哀求老太爷饶了鹿淮。
二女正在求情,只听鹿淮在身后“呲”地一笑,二女奇怪,纷纷转过头来,不解地望着鹿淮。
鹿淮道:“你们也忒不明白老太爷性情了,他说句笑话,你们也能当真。”任落华道:“谁说我是玩笑了?我眼下真斩了你的手来赔我的玻璃花,你又待怎的?”鹿淮道:“我这一对爪子可值不了一千两银子,再说了,把我的手斩了,怎么跟您学上神九剑呢!”
任落华道:“哟,你还记得学剑的事?”鹿淮道:“这个自然,要不然干嘛回来呢。”任落华道:“你回来就是想蹭饭,别以为我不知道。”说着微微一笑,对二女道:“你们起来。”
见老太爷是在说笑,不会真的斩鹿淮的手,二女也就放下心来,一同站起。
虞晴儿自行取来笤帚撮箕,打扫地上的碎片。
任落华见孙女脸上仍然挂着泪珠,便拉着她的手道:“傻丫头,玻璃虽然名贵,但终归是死物件,跟真正的花卉没法相比。花草虽然不值什么钱,但却是活物,生机盎然,绵延不尽,就冲这一点,比玻璃要强之百倍。我又怎么会为了这么件玻璃器物生你的气?你也忒小题大作了。”
听到爷爷原宥了自己,任慕蓉提着的心登时放了下来,一时间欢喜不尽,好似又要高兴地掉下泪来。
任落华又道:“你爹也是,最爱花钱搜罗这些没用的物件,一千多两银子买堆玻璃渣子,若拿这个钱买粮食,够咱们全府吃一年的。”
任慕蓉见爷爷对爹爹颇有不满,心想自己是晚辈,不好评论长辈的是非,也不敢接口,只在一旁毕恭毕敬地听着。
任落华望向鹿淮,见他仍旧站在那儿,便道:“你跟木头似的戳在那儿干嘛?晌午饭就来了,去偏厅等吧。”
鹿淮心道:“还真拿我当蹭饭的了!”一言不发,走到老太爷跟前,身子一躬,跪倒在地。
见鹿淮跪倒在任落华跟前,任慕蓉不解其意,望向任落华。
任落华却一脸淡然,不动声色,只道:“你拜我作什么?”
鹿淮道:“老太爷,今天的事是我错了,我没留神看您演示剑法,又心高气傲,赌气离去,这是我不对。您念在我年纪尚轻,原谅我这一回,我一定好好跟您学武,绝不再犯。”说着恭恭敬敬磕下头去。
他在天鹰馆也常被殷汝敖责罚,磕头认错亦是常有的事,但没一次是真正心服的。此时他跟任落华磕头认错,却是诚心诚意,没有半点虚假。
任落华点点头,说道:“你起来。”鹿淮便站起身来。只听任落华续道:“先前我问你,剑招记住了多少,你为什么不说?”鹿淮一怔,抬眼望去,见任慕蓉正望着自己,脸色不禁微微发红。
他本不想在任慕蓉面前承认自己记不住剑招,但转念又想,既然自己已经在老太爷面前直承错误,也就不再藏着掖着了,便照实说道:“我不说,是因为我一招都没记住。”说完之后,不由自主地把头低了低。
“谁说让你记了?”任落华道,“我这路上神剑法根本就没有招式,招式都没有,你记什么?”鹿淮听闻,只觉脑袋一轰,还以为是任落华在打趣自己,问道:“您……您说什么?”
任落华道:“我说,这路上神剑法根本没有招式,无往无来,浑然天成。之所以问你记住了多少,是想看看你有没有被我演示的剑招所迷惑,记得越少越好,记得越多越麻烦。”
鹿淮万没想到任落华并不是在意自己没记住,而是担心自己记住了,登时有些哭笑不得,只道:“您早说啊!”任落华哼道:“就你那倔脾气,跟驴子一样,我是想早说,可你也得听啊!”一说这个,鹿淮不禁又有些面热。
任落华见鹿淮一脸讪相,也不理会,对任慕蓉道:“你先回去,我跟他有些事要说。”
任慕蓉小心翼翼地道:“您是在传授他功夫么?”任落华点点头,任慕蓉续道:“那我也要跟您学。”任落华道:“你爹爹不是传了你一些功夫么,怎么要我教?”任慕蓉道:“爹爹传的功夫没您教的厉害。”
任落华道:“胡说,你爹爹的功夫为我所教,就算是我亲自教你,教的也是这些,武功的高低不在门类,而在练功勤不勤快,你若平时懒散,再厉害的功夫那也学不出名堂来。再说了,你女孩子家家的,练一些小把式强身健体、出门能防身就行了,要学那么厉害的功夫干嘛?往后你许了婆家,嫁到人家家里,公婆见你舞枪弄棒胡打海摔的,能喜欢你么。”
听到这儿,鹿淮笑出声来,任慕蓉面若飞霞,娇羞无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