鹿淮道:“这么点小事,你干嘛烦成这样?”任慕蓉道:“哪里是小事,这是爹爹托人从云国买来的,既距千里之遥,又值千金之资,是我自告奋勇要给爷爷送去的。眼下半路上打破了,爷爷那里不好交代不说,爹爹自然也会怪我的,我怎么能不烦呢。”
心想父亲虽然疼爱自己,但这玻璃花是奉给爷爷之物,非比寻常,就这样毁在半路,父亲那里自然不好交代。
鹿淮见她忧愁,心里念头千转,想着解决之法。过得一会儿,鹿淮忽道:“我瞧这玻璃花共有七朵,要不干脆把断了的那根枝子尽数抠下来,就说只有六朵,横竖老太爷没见过,也不知道有几朵花,这样就算蒙混过去了。”
任慕蓉道:“那怎么行?爷爷是不知道,但我爹爹知道,他若瞧见花少了一朵,自然不会罢休的。”鹿淮道:“怎么,他还真一朵一朵地数么?”
任慕蓉道:“就算他不数,这玻璃器极易破碎,把那根断枝弄下来的时候,若损了其它的花枝,那又该如何是好?哎呀,真是愁死我了。”说着黛眉紧锁,十分忧怀。
鹿淮看那玻璃花半晌,忽道:“我倒有法子,能让你不再发愁。”
任慕蓉闻言,双目一亮,忙道:“有什么法子?”鹿淮道:“你信得过我么?”
任慕蓉知他是老太爷的传人,心里自然不存有疑,只道:“当然信得过了。”鹿淮点头道:“那好,你把那劳什子递给我。”任慕蓉不知何意,还是把玻璃花递了过去。
伸手接过,鹿淮双手倏而上扬,把玻璃花高高举起。
任慕蓉一愣,不知道鹿淮是要干嘛。只见鹿淮一声呼喝,双手猛地往地下一砸,只听“当啷啷”一阵乱响,玻璃花碎成了千片万片,有如玉碎冰破,铺散一地。
任慕蓉看得目瞪口呆,一瞬间只觉得腿都软了,恨不得坐在地上才好,当下把眼一闭,心内暗道:“这不是真的,不是真的,绝对不是真的……”
鹿淮瞧着地上的玻璃碎片,心内十分满意,说道:“不错不错,这东西真脆,摔得匀匀实实的,蛮好,蛮好。”抬头见任慕蓉在那儿闭眼喃喃,微觉奇怪,问道:“你叨叨什么呢?”
任慕蓉睁开眼睛,见地上玻璃碎片依旧,登时一脸衰败绝望,有气无力地对鹿淮道:“你是铁了心地想害死我么?”
鹿淮道:“什么话!我这是在帮你。你瞧,先前你为了那枝断了的玻璃花发愁,粘上去也不是,抠下来也不是,左右为难,不知所措。眼下我把这劳什子砸了,就是大罗金仙下凡也修补不好,彻底断了念想,你不就不用发愁了么!”
任慕蓉听了这番歪理,愣了半天,接着自嘲也似地笑笑,但笑起来愁云惨淡,简直比哭还难看。
鹿淮见状,心里微微不安,小心翼翼说道:“你没事吧,怎么这样的脸色,跟要打雷似的。”
任慕蓉道:“我前生是造了什么孽,才让我碰上你。”说着瞧瞧地上的玻璃碎片,转口说道:“不过你说的也是,反正已经破了,发愁也没用,还是去菊园先给爷爷赔个不是吧。只要爷爷不怪罪,爹爹也不好说什么。”笃定心思,便向菊园的方向走去。
原本鹿淮心情不好,到此作弄任慕蓉一番,稍微高兴了点儿,眼下看着她的背影消失在栖霞圃,复而变得冷清,微微觉得不舍,心里不禁涌起一阵失落,蹲下身子,捡起一片玻璃碎片,自顾自把玩。
这时就听背后有人轻声细语地说道:“那个……”
鹿淮一听便知是任慕蓉,登时站了起来,转过身去一看,果然是她。任慕蓉见她倏而站起,吓了一跳,身子不由得退后了几步。
鹿淮见任慕蓉返回,心里有些欢喜,脸上却不动声色,只道:“怎么了?”任慕蓉神色扭捏,一阵踌躇,好似鼓起勇气一般,问鹿淮道:“你能陪我去菊园么?”
鹿淮皱眉道:“干嘛要我陪你去?”任慕蓉道:“爷爷不是待你很好么,我心想,如果你能陪我,帮我说些好话,多半爷爷会原谅我的。”
一听是为了这个,鹿淮有些失望,只得道:“老太爷怎么会为了这么个劳什子家伙真跟你生气?你去撒个娇、发个嗲什么的就行了,他会原谅你的。”
老太爷生性虽然孤高,但对孙辈还是疼爱,这一点任慕蓉也是深知,也知道爷爷不会为这么个东西跟自己置气。但她从小到大熟识礼仪,从未闯过这样的大祸,心里难免有些担忧,想着如果鹿淮能陪自己去,也算是有备无患。便对鹿淮道:“你还是陪我去吧,有你陪着,我放心一些。”
鹿淮听得此言,心里十分高兴。男子都有英雄气概,若有女子愿意依靠,登时就会豪气陡生,现在任慕蓉说得此话,正好打中鹿淮心坎,尚未说话,就听任慕蓉还在那儿恳求:“你就陪我去呗,好不好?求你了……”
此等温言软语入耳,鹿淮便是想不答应也难了,当下说道:“好,见你这般恳求的份上,我便陪你走一遭。”
任慕蓉见鹿淮答应,心里大喜,不禁拉住了鹿淮的手。刚一碰触,又觉十分失礼,忙把手收了回来,脸若飞霞,娇羞无限。
鹿淮心子也是一跳,脸上仍旧不动声色,蹲下身子来,拾那些玻璃碎片。
任慕蓉瞧着奇怪,问道:“你捡这些东西作什么?”鹿淮道:“不捡了去,难道还留在这儿让人发现么?若是让你们那位安总管瞧见了,还不把全府上下的人尽数拿了,审个一天一夜的。”
任慕蓉觉得有理,想起安总管平日里做派,也忙蹲下身子跟鹿淮一起收拾。
这件玻璃花摔得甚碎,大多成了渣子,是以二人只把大片的捡了起来,鹿淮拉起袍子下摆兜着,结伴离了栖霞圃,往菊园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