闲淡人间无多事,不觉光阴几度秋。当一个人从忙碌状态突然间闲下来的时候,往往会有那么种怅然若失的感觉,以至于总有种不得劲儿的感觉,日子过得,也就差了些意思一样。
当然了,这只是咱们这些凡夫俗子的习惯,周云舒张芜荻二人自然不会如此。别的不说,光是花费在武道修行上的功夫,就足以让他们恨时间若流水般转瞬即逝,过得太快了。更何况,还要你侬我侬,鹣鲽相依的,不觉间,匆匆两个月,就这么不经意的溜走了。
“有灯无月不娱人,有月无灯不算春。春到人间人似玉,灯烧月下月如银。满街珠翠游村女,沸地笙歌赛社神。不展芳尊开口笑,如何消得此良辰。”唐寅的一曲上元,唱进了明时风流,周云舒随口吟来,颇觉朗朗上口,更是与此情此景,恰好相融。
正是上元佳节,静极思动,周云舒与张芜荻携手同游长安灯市,唯见得熙熙攘攘,笑语欢歌,当真有几分盛世气象!可以说,只看长安,没人会认为这是明末乱世,民不聊生的时节。
不知是哪个富贵之家,觉得仅仅是灯火璀璨,不足以衬托出诸般喜庆气氛。毕竟定王朱慈炯入主以来,短短时间,大家伙儿的日子可就大大的变了模样,这第一个年份的上元节,总要添些欢乐氛围,居然燃放起了烟花。
烟花这种产物,当然不是后世近现代才出现的产物。事实上,这玩意儿早在前宋时就已经出现了,而且也有着诸般的花哨玩意儿,用来增添节日喜庆,自是绰绰有余。但听得声声爆响,那一簇簇烟花在黑暗中升空,一瞬间的灿烂,偏偏化作五颜六色,当真是好看极了!
张芜荻到底也还是个女孩子,如何不为这般绚丽的光景触动?欢笑着拉着周云舒的手跳来跳去:“哇,云舒,好漂亮!怎么会有五颜六色的,像花儿一样,我还从来没有见过呢……”
周云舒淡笑不语,烟花璀璨,但比起他曾经在地星上见过的,终究还是差了不少。至少,这就没有绽放出文字亦或者笑脸之类的花样……不过在这个时代,哪里能够苛求太多?就是这一份五颜六色的绽放,周云舒与也大致猜到了,必然是那位便宜老乡的手笔!
道理很简单,这个时代的人们,发现焰色反应的现象未必没有可能,但必然不会有人知道其原理,然后做出规律性的焰色反应的烟花……就算有这样的能人,在这由乱转治不足一年的地方,多半也不会出现……
当然了,这些有的没的,多说无益,一笑置之便是,烟花虽然绚烂,终究还是转瞬即逝,比之于昙花也要短暂。烟花灿烂,只开一瞬,照亮人们惊叹的脸,而后化作青烟飞散,如是而已。待到烟花过后,人声更是鼎沸,有些大点儿的酒楼挑起了灯笼,玩儿起了灯谜这种传统雅事。
当然了,百废待兴,别的恢复起来或许较快,但那种原本在秦淮两岸颇有流传的风流玩法,不过是沿着长街横七八张桌子,上面挑满了一个个的红灯笼。灯笼上面各有一副谜面,一文钱猜一次,猜中了,不但可以把灯笼提走,更能够得十枚铜板……
这样的玩法,注定了不会是面向自诩高贵的文人士子,而是针对普罗大众,博一个节日氛围,欢乐彩头罢了……嗯,长安新建,读书人其实也确实不多来着。他呢们也必然看不上这样的路边摊子来着。
话说回来,既然针对的是寻常百姓,自然不是阳春白雪的玩法。要猜谜的,先交一枚铜板,然后选择一个灯笼,自有人为之解说谜面,然后自己猜测,避免了大多数人都是大字不识,想参与也不识字的尴尬。
正因为人人皆可参与,而且着实有好些个伶俐人猜中灯谜,白赚了一盏灯笼九个铜板,足以一家人吃好几个肉夹馍了。正是瞧见有好处可拿,门槛似乎也不高,一时间吸引了不少人驻足围观,看一阵子便下场参与一把,也有看着看着,咬咬牙,索性进那店里面吃它一回……
便是这一份热闹,也吸引了张芜荻的好奇。拉着周云舒,笑道:“云舒,走,咱们也去瞧瞧!”
周云舒手里拎着六七个小包袱,那是陪张芜荻逛街的时候随意采买的胭脂水粉,布匹绸缎什么的。看来不管是哪一个世界,哪一个时代,女子逛街的特性总是相差不离——地星上只是听说不曾体会,这时候可就真的有见识到了!
不过……周云舒其实也蛮好奇的,张芜荻自身从来不用这些胭脂水粉,唇脂眉黛什么的,何以对这些东西一挑一大堆?问了也只是一个白眼儿,周云舒索性不再说这个,默默地当一个搬运工就好。
这时候,张芜荻要去猜灯谜,周云舒自然奉陪。将手里的东西全部系在一起,手一挑,便越过肩膀,成了一只手拉着头儿,用肩膀扛了起来的样子。张芜荻瞧了嘻嘻一笑,便拉着周云舒挤入了摊子处。
这些灯谜,本就是为了普通百姓准备的,自然不会咬文嚼字,弄那么多弯弯绕绕。是以张芜荻随手指了一盏灯笼,听了谜面之后,不假思索就得了答案,赚了九文铜钱一盏灯笼,笑嘻嘻的对周云舒道:“瞧,这就赚了,回头请你夹个馍!”
瞧着张芜荻这般孩子气的模样,周云舒失笑之余,也动了玩性。当下探手从张芜荻那里取了一枚铜钱递了出去,然后也赚了灯笼一盏:“走吧,时间不早了,去吃点儿宵夜。”
张芜荻本就是兴致一起,猜了灯谜过后,这股兴致也就散了。听了周云舒的建议,点点头:“听你的!”将周云舒手里的灯笼也接了过去,道了声:“这长安城,你大约是要比我熟悉一些,哪里有什么好去处,头前带路吧!”
周云舒自无不可,点点头,与张芜荻手牵着手,挤出了人群。许久没有这样两个人一起游荡消遣,当事人周张二人自然是十分享受这种两人独处的那种宁静、和美。
“芜荻,我也给你出个灯谜,怎么样?”走着走着,周云舒想起了师父知非子曾经给自己讲过的一桩轶事,其中恰好是一段灯谜,正好之前两人凑过热闹,这时候拿出来,正是恰到好处。
张芜荻眉毛一挑,来了兴致。猜别人的灯谜,哪里比得上跟周云舒玩这种游戏?前者太过喧嚣,两人之间,才是意趣。当下就颔首笑道:“好啊,不过,这猜谜,总得有个彩头吧!”
“哦?”周云舒一只手抓着东西,一只手被张芜荻牵着,本想刮一下伊人鼻子,奈何两手不空,只得做罢。他笑着问道:“彩头怎么说?”
张芜荻笑道:“我若猜出来了,一会儿宵夜就你来会账,如何?”
周云舒笑道:“不是说你请我么?”
张芜荻将手中的八枚铜钱抛了抛,笑道:“没错啊,我请客,你会账。你瞧,我就这么几文钱。猜灯谜赚了九文,还被你拿走了一文,这么点儿,哈,我留着买脂粉用,不行啊!”
周云舒失笑,便道:“那么,你若是猜不出来,那又怎么说?”
“随你咯。”张芜荻自信一笑:“你说咋办?”
周云舒晃了晃肩膀,用眼神指着那一堆今晚上买的东西:“你若是猜不出来,那就麻烦张仙子张女侠,辛苦一下,把这些东西扛回家吧……”
张芜荻笑道:“好啊,君子一诺,千金不易。那么,周大侠,请出题吧。”2400
周云舒点点头,便道:“园中花,化为灰,夕阳一点已西坠,相思泪,心已碎,空听马蹄归,秋日残虹荧火飞。”说完了谜面儿,周云舒侧头看向张芜荻:“张仙子,请吧。”
张芜荻笑道:“哈,云舒,这是你想出来的?蛮厉害的嘛。”
周云舒摇摇头,道:“这还真不是我想的,出自何处,已经忘了。芜荻,你是拎东西呢,还是拎东西呢,还是拎东西呢?”
张芜荻哼了一声:“可别小瞧人!”略略低头,张芜荻一边走着,口中则是自言自语的念道:“园中花,化为灰,那就只剩下了草字头。那夕阳一点已西坠,‘夕’坠一点,便是刀。而那‘相思泪,心已碎’便该是个‘田’字。最后空听马蹄归,那就是四点。‘秋日灿红萤火飞’,嗯,萤火飞则天已晚,故秋日灿红去‘火’去‘日’余‘禾’,加起来该是一个苏字,可对?”
周云舒诧异的看了张芜狄一眼,恰到好处的表现出了自己的那种“惊讶”的神情,换来张芜荻笑靥如花,一副傲娇模样,便是周云舒自己,也禁不住被逗笑了。当下点点头赞许道:“芜荻果然冰雪聪明,玲珑剔透,当真厉害得紧,我是服啦,看来一伙儿还得破财了……芜荻,要不咱们随便找个小摊子对付一下?”
张芜荻微笑着从周云舒手里抓过了那堆东西:“别贫了!和你在一起,我都被你带的稚气了不少!走吧,我要大吃一顿!”
周云舒含笑着松手。对他们来说,提点儿东西什么的,浑然没什么影响,不过是以之博一点儿乐子罢了。是以张芜荻接过采买的东西,没走两步,周云舒便又接了过来,口中则是接着张芜荻才说过的话:“这……不好吧,长胖了就不好看了……”
“嗯?”
说说笑笑,很快的,就来到了一家卖羊肉泡馍的店子里。好巧不巧,正是上回周云舒和朱慈炯谈话的那家店里。掌柜的记性不差,还记得周云舒这么号人物,呵呵笑着就迎了上来:“嘿,乡党,又来了?里边儿请,还有位置……”
“你还挺受欢迎的嘛。”张芜荻笑着对周云舒来了句,却把手从周云舒那里抽了出来。先前街上,人来人往,灯光昏暗,那还无妨。这点里面再牵着手,张芜荻难免会有些羞涩。
…………
长安城里上元夜,灯火辉煌,喧嚣不绝。然紧邻着的巴蜀芙蓉城外,却是血色一片,厮杀不绝!
时间前推两天,五万后金大军奇袭巴蜀,战争,在谁也没料到的情况下骤然爆发。这五万后金军队,其中一万为满八旗本部,一万蒙古八旗,余下三万,皆是汉八旗,也不知用了什么手段,绕了多少远路,也没有被被定王这边的探子察觉,就已经兵临城下了。
确切的说,不是没被发现,只是后金似乎准备的特别充分,那些探马,都没能逃过随军的武士的追杀,以至于消息并没有及时传出。
却说因为袄教的里应外合,后金大军当真是称得上攻城拔寨,一路破关夺寨,当真是利索得紧!直到快要攻入芙蓉城的时候,在青白江一带才遭遇了有力抵抗。
芙蓉城,本就是定王留手巴蜀军队主力所在,在察觉到后金入侵之后,主将立刻点齐兵马,丝毫没有固守待援之意,一万将士星夜驰援青白江,终于在青白江这一座小城被攻克之前,接上了后金大军。
但见得当地一片血色弥漫,青白江县不足三丈高的城墙鲜血染透。只是想象中的五万后金强敌并不存在,怎么看,对面儿的后金大军,也不过一万出头,且还士气低落,哪里有什么不可一世所向披靡的姿态?
怀着这个疑问,在进城之后,立刻询问青白江县仅存的三百余的守军,这才知道,早在他们赶到之前,还有一波援军到来。援军不是别个,竟然是青城山的道士!据说,当时后金攻势极猛,几次城墙欲摧,更有无数武林好手,个个身手了得,混入普通士卒之中,可怕至极!
也就是青白江县里军民一心,悍不畏死,再加上守城器械确实犀利才勉强守住,真正给与后金人十足杀伤的,还是在那青城山的道士们过来之后,配合着守城器械,加上道士们一个个身手比之于士卒强出许多……
听到这里,来援的将军就不信了。就算道士都是武林高手,加起来才多少人,能杀得了多少后金将士?
便听得守军解释道,他们用了些绝户计,不甚光彩什么的。一再追问,才知道这些牛鼻子,合着最后给后金的水源动了手脚,少说也有万于后金将士,是被“毒”死的!
“死了这么多人,后金还不溃退?”
“非也!将军,此时城外的,已经算不得后金军队了,是袄教贼子,在后金溃败之后,他们收拢残军汇聚起来的!也万幸如此,昨天夜里到现在他们都还没有攻城,不然,咱这小小县城,可真的等不到你们来援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