薄暮时分,倦鸟归林。不过这是在荒郊野外,人声鼎沸的城池里面,自然不会有这样的景象出现……当然了,如今的西京长安虽然还算不得繁华,但熙熙攘攘的行人往来,却也是热闹非凡。
不得不说,那个素未蒙面,但却神交已久的“穿越者”同伴的确是有些手段。这还不足一年的时间,种种手段齐下,像什么厘定田亩,什么以工代赈,玩儿的溜得很,如今莫说西京长安,就是整个关中,也不再是萧条一片。不能说人人温饱,至少,已经很少再有冻饿而死的人了……
周云舒这几日颇有些踌躇。倒不是因为那个鹤老人头疼,也不是因为左瞎子的孙女儿,大名左春华,小名儿阿卉的十来岁的小姑娘……事实上,把这两人带到了长安之后,除了每天需要为鹤老人辅助疗伤,周云舒几乎就不在过问——反正客栈里定了房间,一日三餐也不曾少,到了这一步,还要什么照顾?
周云舒惆怅的,是那个定北大将军,张芜荻的叔父,张煌言张大将军!毕竟张芜荻自幼父母故世,乃是张煌言将之抚养长大——换言之,张煌言,可算是周云舒的“准”岳父!饶是周云舒再怎么淡然从容,心境超然,在张煌言面前也难以自在。那是一种有些提心吊胆,有些惶然不安的心境。所谓的“毛脚女婿见老丈人”,大约就是十分贴切了!
此时周云舒既然已经来了西京长安,以他和张芜荻的关系,没道理不上门拜见。只是没有张芜荻相伴左右,周云舒难免就有些“不敢”的样子。
就在前天,周云舒还去找过早就已经到了西京长安,为迎接冬至那天的决战而做些提前的应对安排的智行和尚。交换了一些意见,倒是不需要他再做些别的安排。
这里就要说一下了,十字教自以为算计高明,但于权谋之术浸淫了不知多少个时代的中原人来说,却是当真稚嫩了一些!想都不用想,十字教必然会安排诸多重点节目,意图挑起长安动乱……不然的话,智行和尚何以要早早地就来到了长安,便是要与定王朱慈炯达成默契,提前布局。
辛苦一段时日,如今已经算是十拿九稳。就是有所欠缺的顶尖高手,也因为周云舒,以及即将到来的醉道人而得到弥补。甚至于,许多原本已经隐逸山林的老朋友,也都出山,悄悄地入了长安……
“唉,不等芜荻了。她未必能够回到长安,我先采买些礼物,明日送上拜贴,上门拜见吧……早晚有这一回,拖得太久,反而不美!”
周云舒这么想着,却又不知买什么好。索性在街头花了些小钱,问了几个妇人,于是心中“有数”,准备把女婿上门的“四大件”送上去……
其实若是寻常人家,周云舒自然也不会在意这些。江湖人,也不讲究这个。只是对方是张芜荻的叔父,自己这又算是第一次上门拜访,怎么着也不能失了礼数。不然,自己丢人事小,若因此让自己和张芜荻之间多些波折,那可就亏极了!
可怜的傻孩子,还不知道,他若是什么也不带,可能还没什么。若是真的把那“四大件”给送上门去,呵呵,若不被打出门去,那才是算他长得好看……
这些,周云舒自然不知。他虽然对于道家经典以及一些儒家学问颇有研究,但对于这个时代的种种“礼仪”的认知,还停留在相互敬重的阶段……不说一无所知,其实也没差多少。
礼物定下,看看时间,是时候弄些晚餐饱腹了。听说潼关的羊肉泡馍天下一绝,周云舒也动了念头,索性就去尝尝吧。
当下转进了一家泡馍店,听说这家的味道最是正宗,周云舒便叫了一碗,打算尝尝这西北美味。
主食还有一会儿才上来,周云舒婉拒了店家推荐的西北烧刀子,静静等待泡馍上来。
就在周云舒等着美食上来的时候,忽然间一个长得还算清秀,但顾盼间神采飞扬,贵气十足,瞧上去大约也就二十岁出头的年轻人来到了他的桌前。
“嘿,朋友,你这里没人吧?介意凑个座儿么?”
周云舒一愣,就见对方已经老实不客气的已经坐了下来,嘴里招呼着店家上酒上菜,然后又对着周云舒咧嘴一笑:“朋友,一起用一些,拼个桌?”
周云舒游目四顾,体察四面八方。这个年轻人不远处分明有十来个堪比先天的人物暗中保护。那些人身上煞气十足,分明军伍之人。最关键的,还是有一道若有若无的气息,分明宗师级的高手,只是隐藏的好,一时间周云舒也难以察觉方位。但那宗师的气息却隐隐锁定这年轻人身周,保护意味十足。
再看看这年轻人身上挂着的那枚盘龙玉佩,周云舒心中立刻恍然,居然是这位白龙鱼服,做起了“微服私访”的勾当。只是不知道,这位疑似“穿越者”的老乡,为什么会突然找到自己?
心中微微存疑,周云舒面上却是不显分毫。他微微一笑,极是爽快地说道:“公子自便就是。不过在下已经点好了,就不沾公子便宜了。”
一句话,不亲近,也不疏远。周云舒心里对这位“穿越者”确实好奇,但却没有亲近的意思。是的,周云舒只是微微忖度,就猜出了面前这位年轻人的身份,正是那一身维系汉家江山,力挽狂澜的定王朱慈炯!
原以为这位能够在逆境中做出这好大一番事业的应该是不苟言笑,沉稳谨慎的性子,但如今短短的接触,周云舒却觉得这家伙颇有些“逗比”属性。对自己这么个陌生人毫不见外也就罢了,酒菜没上来就邀请共用,一副交朋友的姿态,着实不像是个身居高位的王者!
周云舒自己又哪里知道,这位定王其实早就盯上了他,这会就是专门为他而来?
果然,下一刻,朱慈炯微微一笑,吐出一句话来:“何必如此见外呢,老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