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谁!”老尼姑一声清叱。随着叱声之后,她整个人倏地腾了起来,于方寸之间,展现出了非同一般的身手。门板破碎,她也没什么好守的,当下气运全身,猛然间后退半步,随后又贴上了周云舒。
退后半步,只是因为双方的距离实在太近了!几乎就是面对面的间隔,这么近的距离,只适合小巧擒拿之类的功夫,许多厉害招数根本施展不出。也正是因为这个原因,老尼姑主动后退半步,拉开距离。却又在周云舒跟进之前,再一次迎了上去。
一退一进,当得上是“动如脱兔”!在周云舒还没变招的时候,她不知从何处已经取出了一把拂尘,随着她前驱的势子,拂尘绽开万道银丝,兜头盖脸,径直往周云舒身上招呼……
切莫以为拂尘这玩意儿往往只有道门羽士才有,老尼姑佛门中人,断然不会用这东西……须知道,佛门最擅长学习了。君不见,木鱼这玩意儿原本是道门法器,曾几何时,几人不说只有和尚才敲木鱼?
然而老尼姑的万千银丝,终究还是没有建功。随着老尼姑的由“静”转“动”,先退后进,固然招式凌厉,杀机凛然。但老尼姑终究还是忽略了周云舒乃是一个不下于她的绝顶高手,搏杀之间招数固然重要,但更重要的,终究还是要着落在内气的对抗上……
于是乎,老尼姑才自前趋,却又立刻受阻于周云舒猝然释放出来的充沛内元罡炁。原来周云舒自知自己现在的状态并不算好,若是勉强搏杀,固然能够取胜,却也难免耗费经历时间。与其如此,倒不如直接以自己的内气罡力吓退对方,如此还可以保存实力,再遇到什么麻烦,也能还有力气解决不是?
当然了,这种源自于内家真气的对抗自然是无形的。老尼姑一时间急着打发了周云舒而有所疏忽,以至于攻击之势到了半途,便迎上了周云舒的沛然力道。双方力道猝然这么交接之下,她不得不中途落下,身子一歪一拧,偏向了一旁。
周云舒轻轻哼了一声,冷冷地道:“我只当老比丘有什么惊天动地之能,原来也不过如此,令人失望之至!”输人尚且不能输阵,更何况周云舒还微微占了上风?那凌厉且浑厚精纯的真气罡力,必然会给对方以深刻印象,知道双方的差距。
若是知难而退,省了自己大量精力,岂不好事一桩?毕竟自己现在可是真的“虚”的厉害,要真的生死搏杀一场,只怕最后也没多少行动能力了。若是没遇到别的变故还好,有个小半个时辰调息便可。怕就怕意外找上门来,那时候贼去楼空的自己,自保或许不难,但要在保护一个小姑娘,却很可能力有未逮……
“你到底是什么人?”老尼姑的确是吃了一惊。对方那一股内气罡力,分明胜过自己不知多少!也不知这么个年轻人,是怎么修炼出这般惊世骇俗的能为?是了,最近声名鹊起,风头最盛的那一双年轻人……莫非就是他!
“不对!这年轻人所展现出来的功力修为,分明已经入了练气还神之境,自己万万不是对手。他若是真要从自己手上抢人,自己哪里拦得住他?怕是真的交起手来,对方要拿下自己也不过数合之间,断然不会与自己如斯纠缠……”
“是了,对方的内气罡力虽然厉害,却有一点儿后继乏力的感觉。而且之前交手一招,也并没有表现出其内气浑厚……哼哼,好个奸猾小子,贫尼险些就上了当,不战而退,那可就大大的丢人了!”
心念电转,作为一个老江湖,老尼姑自然是不缺乏细心,不过略一思量,就看破了周云舒的伎俩:“贫尼本事如何,还轮不到你来置喙……你大概就是最近风头极盛的年轻宗师周云舒吧?哼哼,你这是受伤了,实力大打折扣?”
“这老尼姑好老辣的眼睛!”周云舒心中暗道,情知自己的虚张声势已经被人看穿,那么接下来想要救走人,便少不得一场恶战了。念及此处,心中难免有些无奈,只觉得自己最近运气实在是太差了些。当然了,这些念头自然不能现诸于形色,周云舒面上却是维持着冷漠。
“你认得我?那么你又是何人?我倒不知,佛门中居然还有你这么位比丘尼,一身功夫颇有可观之处,却又为何跟那西夷十字教勾搭在一起了……至于我是不是虚张声势,你大可以一试!”到了这个地步,自然在没有转圜余地,周云舒也就直接挑开了双方的立场关系。
“正要一试!”老尼姑何等老辣,周云舒想从她嘴里套出话来,简直痴心妄想!要想就这么吓退她,莫说已经被拆穿了西洋镜,便是没有,那也绝没有不大过一场就被吓退的可能!这四个字出口,老尼姑却没有立刻动手。
她之前被周云舒出其不意,以无匹的内家罡气吓了一跳,偏转了身子。此时距离周云舒大约有六七步的距离。虽然偏了方向,却还是牢牢的挡住了周云舒进入左春华所在的房间的道路。此时决定要“试一试”,当即便上前一步,将自己的内气真元也放了出去!
老尼姑倒也狡猾!若是彼此直接动手过招,总然周云舒很可能处于一种比较“虚弱”的状态,但对方毕竟比自己高出一个大境界,保不准就有什么厉害杀招等着招呼自己。有鉴于此,她自然不愿意直接动手。事实上,除了最开始的情势所迫,一时间本能反应的出手攻击,大多数时候,这老尼姑都是稳妥得很,既杀伐果决,又小心谨慎,当得上是合格的老江湖。
这个时候,这个情形,选择这样彼此以气机纠缠,内气相抗,虽然可能会更凶险一些,但既然已经判定周云舒此时的虚弱,老尼姑只要在最开始的接触中没有落在下风,那么抗衡下去,必然能够大占上风,直到周云舒坚持不住……当然了,若是第一时间自己就显露败像,乘着彼此还有几步的距离,也能先一步撤退而不被纠缠住。虽然很可能受伤,但至少,没有性命之忧……作为一个老辣的江湖人,老尼姑很会选择对自己有利的方式。
只可惜,老尼姑算盘打的好,却不知这样也正中了周云舒下怀。换做寻常的宗师高手,若是虚弱到像他现在这样的程度,那么老尼姑的战法自然称得上是绝妙,足以立于不败之地。但周云舒自身所修行的功法最是玄妙,却又另当别论了。
这种气机对抗,对周云舒来说,其实跟拖延时间给他调息恢复没什么差别。老尼姑如此做派,正好给了他回复的机会。当下也就一边催动内家真气迎了上去,一边慢慢调息,争取恢复一些功力,好一举拿下这老尼姑。
两股气机继续在抗衡着,只是从表面上看来,两个人却像无事一样的平静。周云舒乐的浑水摸鱼,恢复自身。那老尼姑却是暗暗心惊,又抱有三分庆幸之意。原来双方的两股内元真气接触之后,便展开了全面抗衡。也是在这个时候,她才体会到周云舒的真气的精纯,简直出乎想象!万幸的是,周云舒的真气虽然精纯无比,但在“量”上面却是大大不足,勉强也就是个平分秋色的样子……这样看来,自己终究是能够笑到最后的那人了……
“出家人戒贪戒嗔,你这比丘却是六根不净……周某很好奇,你到底是谁?每一个只差一步就能踏入练气还神的宗师境界的高手都不应该是籍籍无名之辈……你既然搅和到了漩涡之中,那就必然对名或者利有着追求……十字教能给你什么?”
“与你何干?”虽是在气机对抗,双方却都还能够从容说话。这也是内家功夫到了一定境界之后自然具有的能力。虽然全力出手,却也不会因为吐气开声就泄了内息。
“好奇而已。”周云舒试探着说道:“足下显然是不甘寂寞的人,只是佛门与十字教的信仰教义几乎没有相似之处,周某实在难以想象你们怎么会有共同的利益诉求……”对方之前的那句“与你何干”无疑是自承了确实和十字教有着某种默契。“足下不如浪子回头,以足下一身高明本事,想来佛门之中很乐意有这么为高手存在,又何必为番邦夷人效力?”
“狗拿耗子!还是先管管你自己的小命吧!”老尼姑哼了一声,心里却是在奇怪着:“这厮分明内力不济,怎么还能支撑下去?是了,他内功极是精纯,所以能坚持的更久一些!”这么想着,老尼姑便又加了几分力气,心道:“看你还有多少精力大放厥词!”
周云舒自然不知道,这老尼姑当年便是因为坏了佛门戒律,被逐出佛门,哪里又谈得上什么浪子回头?这一身比丘尼的打扮,张口闭口阿弥陀佛,也不过是多年的习惯罢了。更何况,老尼姑曾经落难之时被皮埃尔相救过,双方还有一段凤凰于飞的浪漫故事,哪里是周云舒这三言两语就能够劝的了的?
对话之间,双方可没有放松对对方施加的压力。周云舒还好,一心二用,维持着一个不胜不败的局面暗搓搓的调息恢复,那老尼姑可是一直在调动真气,好几次都想试图把周云舒那看似随时都可能溃散的护身真气突破攻入。只是每一次都是差那么一点儿,教人好不沮丧!
一次两次也就罢了,回数一多,老尼姑自然居觉察出不对了。都是江湖上的老油子,有些事情只要觉得不对,很容易就看出破绽。很显然,面前这个姓周的年轻人绝不是强弩之末。对方这样不过是在拖延时间,不管它是什么目的,自己只要不让他如愿就是了。当下就是一声怒喝:“好个小子,居然使诈!”
说话间,心觉不妙的老尼姑便作势前扑,实则已经打定了主意假意强攻,虚晃一枪,然后往后翻入左春华的屋子里,抓住小姑娘走为上计。若是能摆脱周云舒最好,就算摆不脱,也能以之为人质,令周云舒投鼠忌器。至于说原本在小姑娘面前维持的那种和善的假象,都这个时候了,哪里还顾得上?
气机相连,一触即发。老尼姑动了的时候,周云舒就知道自己的鬼把戏终究还是没能糊弄到底。不过这么一会儿的调戏,已经足以他把自身功力恢复个两三成,对付宗师级人物或许力有未逮,收拾面前这个老尼姑,却不至于落得个贼去镂空的结果……
气机牵引之下,老尼姑扑过来,周云舒便也迎了上去。两条人影几乎在同一个时间里,猛然向当中挤了过来,其势之迅疾,简直令人来不及细辨。老尼姑自以为得计,却没料到周云舒来的这般快,这下可好,虚晃一招显然是不成的了,当下运足真气,化虚为实,迎接了上去。在极为短暂的一瞬间,双方已交换了七八掌。
乍合乍分,老尼姑身躯左旋,拂尘随着她转回来的身子,以云横秦岭之势往周云舒腰间击来。那万千银丝,在老尼姑的内气灌注之下,无异于神兵利剑,绽放出璀璨的一朵银花。
与之相对的,周云舒身子右转,三尺青锋不知何时已然在握,寒星一点,照着老尼姑当胸便刺。
迅雷电闪,劲风鼓荡。眨眼之间,浮沉与长剑便自纠缠在一起,万千银丝,将周云舒掌中长剑裹得严严实实,随后又在周云舒的长剑锋芒之下,一根根的被斩断。然则老尼姑便在这时候,乘着周云舒长剑暂时被拂尘缠住,另一只手“佛光普照”,已然横击了过来。
周云舒毫不畏惧,举掌相迎。伴随着一声闷响,老尼姑居然丢下拂尘,借着周云舒的掌力往左春华的小屋子里扑了过去。
在失去了老尼姑功力的加持,拂尘自然不堪一击。几乎在老尼姑松手的同时,周云舒便搅碎了拂尘。眼看这老尼姑就要扑入屋内,周云舒自然知道对方什么打算。冷哼一声,掌中剑脱手而出,流光一闪,照着老尼姑背后追去。
听得风声疾劲,老尼姑暗叫不好,连忙往侧边一闪。这一闪避,就失去了掳走左春华的时机。听得周云舒追上来的风声,这老尼姑叫道:“姓周的,这笔账暂且记下,总有清算之时!”说话间,她就划空直起,三五个起落,便自消失无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