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是骄阳当空,热浪滚滚的时候。醉道人把硕大的朱漆酒葫芦抓在手上,不时地往嘴里灌上一口——大战在即,正要痛饮,才能打的痛快!
醉道人骨子里其实本来就是个好战之人,可不像是在周云舒张芜荻面前表现出来的随和。或者说,他的随和与否,也要看人。若是面对汉家儿女,自然是道骨仙风的恬淡安然;面对异族高手,则是横眉冷对,长剑伺候……很简单纯粹的一个人。
这些年来,饮恨在他醉道人剑下的异族高手,怎么也得有数百之众。他的老朋友南琴夫人倒是曾劝过他修身养性,一味地好勇斗狠,非道家修行人的清净之道,总有一天,会影响武功修行云云。
醉道人犹记得当初自己是怎么回应的:“哈哈,我要是个平淡的性子,还做什么道士?早早还俗娶了老婆生了娃,过安生日子去了!不就是骨子里好勇斗狠,才要出家修道,颐养性情么……再说了,咱们这些老朋友有一个算一个,哪一个又是好人性子了?你也甭说我,咱们都一样……”
回忆起过往,醉道人免不了嘴角勾起一抹笑意。曾经的他也曾憧憬着饮马江湖,博得侠名,又或者某一日厌倦江湖,那就过岁月静好,采菊南山的日子。可自从遇见那个邋遢道士,接过了责任,提起了长剑后,曾经的憧憬便被尽数埋葬、尘封。偶尔想一想,唏嘘一阵,然后又踏上了东北西走的道路。
江湖中从此少了个白马长剑的侠少,却多了个无名无姓的醉道人。苦是苦了些,却从不后悔。人生一世草生一秋,总要做些什么,否则虚度百年,那也太过可怜可叹了。为这个民族做些什么,便是此生不枉,更何况,他有好几个志同道合的老朋友,今日又添了两个小朋友——吾道不孤,便不寂寞了。
似乎是酒喝多了,醉道人眼神迷蒙。唯有他自己清楚,看似醉眼迷蒙,实则比任何时候都清醒。做出这一副姿态,除了有几分“吾道不孤,后继有人”的欢欣之外,更多的,却还是刻意显露在外,让某些有心人胆气更壮的袭击……
纠缠不知多少天了,在这个节骨眼上,对方是否还有心思放在自己身上也是难说得很。些许心机谋算,成固然喜,不成那也无妨,又算得了什么?
自从三年前大漠里险死还生,醉道人武功修为虽然还没有脱离桎梏,冲破练气还神,踏入炼神返虚之境。但神而明之,却有了些许神妙的能力。心神感应,明辨敌友,便是其一了。
这些年的东奔西跑,刀剑争锋,非但没有让醉道人沉沦杀伐血色之中,反倒是将他一颗道心磨洗的越发纯粹。一颗“赤子之心”,便是他以一个后辈,一路上劈波斩浪,修为已经追平了年长他几十年的智行老和尚,如今甚至隐隐有所超越。
一步踏出,拐过山坳,前面是一片竹林。万杆修篁,利剑也似的直刺苍穹,偏偏到了竹梢,却又垂下脑袋。无怪乎人们以之来赞叹曰“未曾出土便有节,及凌云处尚虚心”,无愧于四君子之一。
只是醉道人此时并没有感叹这万竿修竹,清幽景象。
前文说了,醉道人三年前大漠中险死还生,从此便在心灵感应上别具异能——似乎道门功法参透了都会有类似的神效,只是却不如醉道人这般,对于危险能够近乎提前预知的境界——不然,凭什么能够在不弱于他的那队绿教人屡次伏击中全身而退,甚至还玩起了“你伏击我,我伏击你”的游戏,乐此不疲?
一种突如其来的微妙感应,让醉道人停下了前进的步伐!果然,就在下一刻,两点阳光下几乎无形无迹的银针,自幽暗的竹林深处射出!倘若醉道人没有及时停下脚步,那么这两枚银针,势必贯入醉道人太阳穴道。针上附着的劲力,会在第一时间爆裂开来,那时候,自是神仙难救,饮恨当场了!
伏击醉道人的绿教高手显然知道银针多半无功。彼此打了太多交道,醉道人的难缠,他们自是心中有数。几乎就在醉道人停下脚步,银针发出的同时,竹林深处人影闪烁,一个窈窕婀娜的身影,几乎没有带出任何声响,就来到醉道人面前。
一口圆月弯刀,如同银瓶乍破,无尽寒光中,已经把醉道人前半边儿身子都招呼上了。那是绿教中一个武功仅次于古巴尔的女性高手,神意境界的刀法霸烈难当,最是凶狠,然则失之老练,在醉道人眼中,却是并不难对付!
这位女性高手名唤阿丝丽,天资超凡。今年不过三十来岁,就已经是西域塞外绿教中屈指可数的高手之一了!天资超凡,武功了得,自然是绿教中的一颗新星。只是这位一直埋头苦练武功,修为虽好,见识却不怎么样。这回古巴尔特意带上她前来中原,未尝不是有好生培养的意思。
来自阿丝丽的霸道刀光当然只是个开端!几乎同一时间,一左一右,两口弯刀掀起刀气半丈,恶狠狠地封锁了醉道人左右退路。顷刻之间,三面临敌,俱是同境界的神意高手。纵然醉道人自负武功难逢敌手,只怕也万难应对!
然而醉道人竟似乎胸有成竹!只见他把嘴一张,猛地往外一吐!一口烈酒,在醉道人的真气加持下,散成漫天水雾,以一种奇快无比的势子,沛然难当的巨力,撞上了来自阿丝丽的霸道刀光!
紧接着,醉道人单足点地,做了个白鹤亮翅的动作。他艺高人胆大,两只手分袭左右,竟是要施展空手入白刃的功夫,去夺两位敌人掌中弯刀!
毕竟醉道人内功修为是练气还神已经圆满,比之于阿丝丽强了不知多少!虽是随口喷出的一口烈酒,实质上已经融入了醉道人的无匹真气!才自接触,便如同雨打芭蕉也似的,阿丝丽的刀光在叮铃铃一串脆响中,湮灭无形!
非只如此,醉道人的一口烈酒化作无数水珠,不少水珠都透过了那阿丝丽的刀光,铺头盖脸沾满了这位女性高手浑身上下!
“哈哈,大沙漠里,水贵如油,想来你平日里也舍不得洗脸。今日贫道慈悲,帮你洗把脸,不用客气……”
说话间,那一左一右的敌人手腕微动,便让醉道人的空手入白刃走了个空。继而刀势不减,更加凌厉地劈斩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