源自张姑娘心头的怨念,周云舒当然不会知晓。此刻的他,脑中莫名的浮现了一段记忆:那是一篇约莫三百来字的经文,像是道门养神内炼的法门。周云舒下意识的依法运功,立时便发现头疼欲裂的情况很快缓解,近乎枯竭的精神慢慢恢复。尝到了好处,周云舒乐此不疲一半,继续运转了下去。进入了“入定”的状态。
等到周云舒再次睁开眼的时候,雨不知什么时候已经停了。滴滴水珠,就那么挂在树叶上,瞧上去玲珑剔透,宛若珍珠。紧接着,便是一双澄澈的眸子映入周云舒眼中,接着就是张姑娘姣好的面容,以及那不知是喜是怒,是恼是嗔的复杂表情。
周云舒毕竟不笨,很快的便明白了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在为自己欣喜的同时,也免不了对张姑娘报以歉意。想想从认识以来,除了第一次是张姑娘失礼在先,一锭银子砸了过来,后面的事情,论起来却总是自己在欠对方的人情。就算是第一次,也是自己口无遮拦,出言无忌,说来还是自己亏理。这么想着,周云舒的心里越是惭愧。
真气游走全身,湿漉漉的衣服不过几个呼吸便自恢复了干爽。只是沾上的泥巴却不是真气所能祛除的,也唯有听之任之了。向着张姑娘郑重行礼,周云舒认真道:“多谢张姑娘护法。援手之德、护法之恩,周某必有回报。往后张姑娘有什么事情,只消招呼一声,周云舒刀山火海,绝不皱眉。”
像是很不习惯这样被人道谢,张姑娘哼了一声,别过头去,道:“算你有心了!哪个稀罕你上刀山下火海?你若真个有意,这回便帮我取了后金鞑子头儿的狗头,本姑娘就心满意足了。”
周云舒点点头,一脸正色道:“本就义不容辞。何劳姑娘重提?”
一时无话,两人继续前行。周云舒不再琢磨御使“真气飞剑”的法门,而是在留意着突然出现于自己脑海中的那篇经文。若是猜的没错,这应当是自己师父知非子心灯传法传与自己的。这一回自己瞎折腾,几乎耗尽精神,却是恰好触发条件,使这么一篇凝练精神的法门浮现。若是猜得不错,这应当是道门修炼元神神识的法门,自己“御剑飞仙”的想法似乎并不遥远?
如果不是顾及到师门秘法,不可轻传,周云舒还真有心把这一门显然珍贵异常的法诀传给张姑娘,以此回报对方施与的恩惠情谊。他此刻还不知道,似这等最为基础的道门法诀,知非子不知塞给了他多少……左右不过是些入门的玩意儿罢了。话说其实道门之中,越是厉害的人物,传下来的修炼之法反倒越是基础平庸,相应地,能走的上限也就更远。只是知道这一点的,就算是道门嫡传,也未必有几个,也是憾事一桩,诚然可叹。
说的远了,却说两人继续向前,不过三五里地,张姑娘忽的停住了脚步,轻声对周云舒道:“小心,前面不大对劲。”
山林寂静,像是连风也停了下来般万籁无声。受张姑娘的提醒,周云舒也觉得似有一种肃杀氛围笼罩着这片天地,便把询问的眼神投了过去,问道:“怎么了?”
张姑娘示意周云舒莫要发出声音,传音入密道:“是不是感到前面安静的不正常?你可能不知道,山野荒林,其实生机最重。这就算是悄无声息,却也不会给人沉寂的感觉……这一点,你内功已经到了一定火候,当是有所体会。”
见周云舒点了点头,张姑娘继续道:“这种情况,往往是前方有大军精锐潜伏所致。你可能不知道,但我自小就随人学习兵戈战事,对此清楚得很。”张姑娘自信满满:“错不了,定然是大军在前。现在敌我难辨,咱们得小心一二,否则万箭齐发,咱们也决计讨不了好。”
周云舒点点头,越发佩服张姑娘的卓越知见、心细如发。当下同样传音入密,回道:“我去看看。”正要掠上树梢,前往打探,却不防被张姑娘一把拽住胳膊,呵斥道:“不要命了!你从树上过去,保不住就给人射成了刺猬!”
看看周云舒先是茫然,随即恍然,张姑娘只觉得一阵无力!这家伙的武功身手的确值得称道,但放在两国相争,却绝对是死的最快的一个!自己莫不是猪油蒙了心,怎的就选了这么个货色为同伴去斩敌首脑?
只是后悔也是无用,她也找不到一个身手足够的高手策应自己。无奈的摇摇头,道了句:“随我来,小心别弄出动静了。”然后也不管周云舒是否会意,转身钻入了树林,借着树荫遮掩身形,简直像是融入了林子一般,再难见一丝痕迹。周云舒有样学样,依法施行。两人就这么潜踪数十丈,便见眼前豁然开朗。
一方开阔林地,三千带甲之士,肃杀之气直冲云霄,显然是一只十足精锐的锐士!周云舒看得分明,三千甲士中央却也空着大片,散布着十来个帐篷,不时有人端着一盆盆血水出来,又打起清水进去,显然是经历一场大战,这是正在救治伤员。
看到这里,周云舒心中却是松了一口气,毕竟这些甲士,衣甲兵戈,分明是与华阴守军别无二致,无疑算是自己人了。张姑娘见此,没有踟蹰,直接现身,出现在军阵之前。周云舒自是跟上,落在张姑娘左侧。
只是他俩还没来得及说话,便听得张弓引箭之声,上千张劲弓拉成满月,直指他二人,一个校尉厉声喝道:“来者何人,止步!”
张姑娘哼了一声,自怀中取出一枚令牌,抛了过去。那校尉伸手接过,看了看,旋即做了个手势,那千来张劲弓便自垂了下来。那校尉却是小跑着过来。把那令牌双手递给张姑娘,行礼道:“原来是大小姐,末将职务在身,得罪了!”
张姑娘接过令牌,收入怀中,回应道:“你尽忠职守,何怪之有?张平叔叔在么,带我们去见他。”
校尉应了一声,却不头前带路,而是将眼神投在了周云舒身上:“大小姐,这位是……”
周云舒微微欠身,张姑娘却是明白校尉的意思,颔首道:“这是我朋友,姓周,可靠。”
校尉不再坚持,道:“既是如此,大小姐,周公子,请随末将来。”左手虚引,头前带路。
周云舒笑笑,对张姑娘言道:“看不出来,他们对你蛮信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