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的出生不是自己可以选择的,有些人生来就家财万贯,从此心高气傲。可有的人小心翼翼地活着,始终卑微又怯弱。
像每个被禁锢在黑暗里的夜晚,他习惯于闻着腐腥的汗味和食物残渣堆积的恶臭,晚风从破旧的阳台围栏外拥挤进来,到他身边时,似乎也已经变得支离破碎般虚弱。
他无数次的想着,这个将他和许井泽两个人生下来的女人,被语文书上称之为母亲的女人,为什么对他们满眼嫌弃甚至厌恶。
他曾看的分明,女人那双视财如命的眼里,没有掺杂半点爱憎相融,只是纯粹的生厌。
为什么?
因为他们是捡回来的孩子。
准确来说,他们是被这个女人生下来,丢弃,最后又不得已捡回来的孩子。
被丢弃过一次的东西,即使某天捡回来了一次,她的态度,也照样是看待曾让她生厌的东西的眼神,永远不会改变。
母亲对于他来说仅仅只是一个名词,而不是形容词。
他得靠自己,靠自己活下去。哪怕生性孤僻,睚眦必报,阴险又狡诈。
下着雨,隔着一条马路,安清影看的并不真切。但是蹲下来的那个干瘦的身影,让她心头忽然一震。
有些人,你都不需要看清他的正脸,他往远处那一站,即使模糊的只剩下个轮廓,你也能非常清楚且肯定的知道,那就是他。
安清影很诧异,她以为许井樾肯定也会同其他人一样,厌恶地甩开小孩的手。可是谁知道,事实总叫她意外。
小孩吃的满嘴都是饭粒,听到许井樾跟他说话时,怔愣了好几秒,抬起头时,鼻尖上还沾着几粒米。
许井樾垂眸,抬手擦了擦他的灰鼻子上的饭粒。
小孩抽噎了一会,很小声,像是在回答他的话。但是声音哽咽着,细弱蚊蝇,基本的字都拼凑不出来。
他忽然低下头,然后摇了摇。许井樾明白了他好像不能说话,就顺着他的视线一路往下。
视线落在了结满冻疮的,苍白到几近看不见血色的腿上。
腿断了。
小孩看似正常的蜷缩在角落里,其实是被人有意地让他保持着这个姿势。
许井樾眼睛眯了眯,忽然就抬头,往四处张望了一会。
安清影不知道他在干什么,但是她注意到,此刻不远处一辆轿车里,一个带着墨镜的男人,一直在密切监视着那边的一举一动。
“有人跟你?”
许井樾似察觉到了什么,侧了侧身,从那个视线方向,只看得见他高瘦的背影。他压着声问。
小孩眼神猝然惶恐起来,几秒后,才盯着他略微僵硬地点了一下头。幅度并不大,怕被人发现,所以看起来更像是一个不经意的动作。
许井樾接收到了他的信号。
他抬了抬下颚,若无其事:“继续吃吧,你放心吃。”
雨渐渐小了,安清影一直望着街对面角落里的两个大小身影出神。
其实她完全忘记了,自己可以打车回去的。在这个网络发达的年代,有什么做不到。只是她没多去想,或者说此刻没多想回去。
许井樾看上去并不良善,但也没有她想象的那么坏。
他每次出现都让她重新定义,每一面,都忽然想让她深入探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