卢氏思子心切,一早就等在枫舞山庄门口,看见展苍莫和晏清潭出来,可是松了口气。
可是目光落到展苍莫那只染血的手臂上,目光就有些焦虑起来。立马跑上前去,拉着他的手臂东看西看,急问道,“苍莫,这是怎么回事?”
“没事。”展苍莫回她一笑,似乎并不当回事。
刘姨娘却惊呼一声,好像发生了什么了不得的大事。
“哎呀!少主!这是怎么搞的?怎么出去一趟就成了这个样子,这条手臂,真的没事吧!?弄不好可是……”
展雪看她一眼,温婉地笑笑,“姨娘是不是紧张过头了?统共不过一点小伤,少主不会有什么事的。”
“雪小姐说得是。”刘姨娘立刻尴尬地笑两声,就转头去查看展红霓有没有出现什么纰漏了。
晏清潭睡醒之后没说过半句话,她看着他们的眼神,从前是温和甚至不带丁点情绪,现在却全是冰冷的了。
卢氏上前握住她的手,“怎么这么冰凉,清潭最近受了不少苦吧?这看着,也是瘦了。”
话语落了,晏清潭没给出任何反应,卢氏感到惊讶万分,从前她对着她这个当家主母,不是实在礼数得体得很么?
展雪此时见了,拍了拍卢氏的手,“嫂子,清潭兴许是一路上劳顿,累了吧。不如让她去休息吧?”
卢氏点了点头,对着晏清潭温和道,“清潭,你去休息吧。别太累了。此番任务……哎,总归是有个终结了。”
展苍莫看她不语不笑,说不出心里什么滋味。他也就顺着卢氏的意思,低声道,“清潭,我送你去休息吧?”
自然没有人回应他,展红霓看在心里很不是滋味。
商陆被关了几个月,简直差点要疯了。现在晏清潭回来了,他的禁令自然就解除了,当即兴高采烈跑到门口。
见着这样奇怪的晏清潭,他心里咯噔一下,晏清潭四年前刚来枫舞山庄那会,就跟现在一样,不跟任何人亲近,对谁都抱着戒心。难不成只是出去了月余,她就对枫舞山庄生份到这种地步?
展苍莫送晏清潭回房休息,就被卢氏派人急急请到了正厅。
展霄刚从外头回来,端坐在主位上,卢氏、赵姨娘、展雪、展红霓、展玄昕都坐的端端正正,就连年纪最小的四少爷展敬德也一本正经地坐着。
展霄看见展苍莫进来,眸光微沉,问道,“苍莫,你可想好了,真要娶清潭为妻?”
展苍莫不像以往那么随意,难得正色地点了点头,“师傅,希望您能成全我们。”
展霄叹口气,无奈道,“孽缘,孽缘啊……从前清潭是什么都不知道,我自然不反对,可现在不同了,她什么都知道了。”
“我知道她也许没那么容易原谅我,毕竟她母亲的死确实是与枫舞山庄有关,这点干系,拖不掉的。”
卢氏在一旁听得直摇头,“傻孩子,你完全没有必要把罪责揽在自己身上。穆雪央分明是一心求死,你是要违背命令去救她的啊!”
展苍莫不以为然,他敛了情绪,声音低沉道,“可是如果不这么说,羿日国就成她仇恨的聚集地,难不成我要看着她与整个国家皇权抗衡?更何况,她如果要对付羿日国,早晚有一天矛头也还是会指到我头上的。”
“少主,这也不是你愿意的……”展雪看向展苍莫,眸子里落满了哀愁,本来白里透红的莹润色泽,也似乎因此都使她看起来很是柔弱。
“可明日成婚终究是太仓促……”赵姨娘难得不出言讥讽,她看向卢氏,等着她说下一句。
卢氏就道,“这样吧,过上三天就是订好的日子。那时候成亲,东西也制备地差不多了。”
展苍莫拧眉不知在想些什么,听见卢氏的话就道,“那就听庄主夫人的吧。”
展玄昕震惊不小,原来大哥本来决定要明日迎娶清潭,他因何会如此仓促?
同时他的神情也不像卢氏一般因此放松下来而喜悦,反倒是眉头皱紧,半点都不松懈。
晏清潭坐在床上愣神,猛然听见有人急促地敲门,这声音就像小时候,要给她送偷偷下山一趟带回来的精致点心一般,小心翼翼。
晏清潭忽而嘴角弯起一丝弧度,这声响动,除了商陆,还会是谁呢?
她打开门,商陆确实立在她前头,而他的后面,她的师傅,那个一丝不苟的白胡子老头月夜,严肃地站在那,看见她开门就道,“我们进去说吧。”
看商陆掩上门,月夜转过头来,缓缓道,“清潭,你娘的死,并非少主逼迫的。他低估了你的承受力,师傅确是了解你。你万万不会跟杀母仇人在一起,你怕是早知道真相了吧?”
晏清潭居然毫不避讳地点点头,“我娘无缘无故涉及到这样的勾心斗角中,死得不明不白。她的确可以拥有更好的生活,我实在不明白,羿日国为何不肯放过她。”
商陆心急如焚,听她这么说,立即道,“师妹,你怎么到现在还想要探寻什么真相?难道为此你不仅拿自己的婚姻不当回事,就连性命,也是完全不在乎吗?”
晏清潭低下头来,摆弄着自己的两根如削葱根般白皙细长的手指,“我实在想不出什么办法,让他对我放下戒心。而且,他要娶我也只是因为我还有利用价值而已,不见得有什么真感情。”
月夜震惊地看着她说出这番话来,半响不知道怎么回话,只觉得他要被这个徒弟气得吐血了,更要命的事,他还不得不帮助她!
“少主对你,为师看着也许不是虚情假意。”
月夜抚了抚胡子,说出这样一句意味深长的话来。
晏清潭却直截了当地道,“枫舞山庄的人,除却一师同门,我是都不信的。”
三天之后,枫舞山庄处处张灯结彩,喜庆的红毯一直铺到了清风轩去,到处都弥漫着喜气洋洋的氛围。
这场婚礼是卢氏亲手操办的,甚至都没有假手他人过,足可见她有多么疼爱展苍莫这个儿子。
往来的却都是枫舞山庄内部的人,无论到什么时候,身为杀手的警惕性都没有变过,枫舞山庄,到什么时候都是不允许旁人进入的。
晏清潭坐在闺房里,卢氏亲身去探望。喜婆给她穿正红色的喜服,给她梳着头,嘴里不断顺着吉祥话,她都是一言不发,很是配合。
卢氏瞧着她容貌清秀,仪态说不出的妥帖,心里更是欢喜万分。只在心里道,要是眸子如同往日一般清亮就更好些。她到底还是,不愿意嫁给苍莫的吧?
不多时喜婆就道吉时到了,一条喜帕就盖在晏清潭头上,遮挡了她的视线。
随着牵动一路走到了正厅,该走的礼数一个不少,由于从未拜堂成亲,晏清潭饶是看着淡定,手心里还是紧张地沁出了汗。
这时候红绸的一头就看见他骨节分明的手。这时候她突然想,一向白衣潋滟的他,着大红色喜服又会是怎样一副光景呢?
三拜顺顺利利地完成,直到送入洞房,她都还在恍惚,居然就这么,嫁给了他。
喜婆是家生子,父母也都是枫舞山庄的人,好久没见过喜事,笑得很是灿烂,大声道,“少主该用喜秤挑起喜帕了。”
展苍莫面上带着温润的笑意,他依言而行,喜帕被喜秤挑了起来,她宁静的脸现在他面前,一双秋水剪瞳看着他,无端美好。
喜婆见着这场景,说了句贺词就带着笑嘻嘻伊儿、欢期退下了。
晏清潭也是愣神,展苍莫一身红衣,依旧是俊逸非凡,姿态卓绝。只是他此时此刻的笑,怎么都带着点邪魅的意味。他不是云淡风轻的少主么?
展苍莫撩袍坐在圆凳上,伸手示意她过去。晏清潭就坐在他旁边,接着看他。
桌子上摆着各色糕点,另有一精良酒壶,上绘并蒂莲花,妙不可言。两只酒杯也都绘有相同的图案,看着很是搭调。
展苍莫抬手,两只酒杯已是斟满。他递过去一杯给晏清潭。
晏清潭看着,举到自己唇边就要喝下。展苍莫却先一步挽了她的手,两人手中的杯子就递到对方唇边。展苍莫就着她的手一口饮尽。
晏清潭这才后知后觉,原来是要同她喝交杯酒。只是她在这一刻,心里竟然不自觉有了一丝悸动。
展苍莫喝过酒,这才又抬头看她,见她也是饮尽了,这才满意地勾起唇角。
他看着晏清潭,晏清潭也看着他。两人就这么相对无言,手里的杯子早已放下,他却还紧握着她的手。
晏清潭累了一天,有些困乏,况且这种对视的游戏实在太过无聊,她没有什么兴头跟他比,眼皮沉重就要闭上。
唇上却传来温润的触感,她一个激灵,就迅速睁开眼睛,下意识要推开他。
展苍莫还是握着她的手,一点一点引导着放到他胸前。
晏清潭听见他沉稳有力的心跳声,虽然有些紧张,却不自觉不再抗拒了。
作戏要作足全套,只是内心里到底有没有过多抗拒,她自己也说不清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