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界很美,现实很残酷。
纳西村的世界,也很美。
但它也很贫穷。
贫穷到他们生病了,只能去山上,依靠祖宗传承下来的微弱记忆,寻找草药,用不成熟的手法,治疗自己。
结果是,病情越发的严重,直到死去。
纳西村的大人,小孩,都有大小不同的病,随便吃着草药煮的水,缓解不适就过去了。
黄财旺的心脏,有问题,做不了剧烈的运动。
他的妻子在生下最小女儿的第二年走了,走之前,有生产之后的并发症,久久不能治愈,饮食无味,最终虚弱至死。
整个村子,一百人不到,上了50以上的年纪,本应该还算是中年人,但在这里却是如迟暮老人。
这样的老人,男女加起来,有三十四人。
如黄财旺这样,三十六七岁的,却是如五十岁的年纪,是很多人不会想到的。
“我们还能支撑,支撑,但还是佳佳这个家,一家五口人就全靠着老爷子和佳佳支撑着。”
“老爷子的年纪很大了,可以说是我们村年纪最大的。”
“老爷子有两个儿子,大儿子是佳佳的父亲,佳佳的父亲和妈妈,在五年前一次大雨中,回来的路上,因为山地滑坡,被埋在里边,没有救回来。”
“四年前,佳佳的叔叔,也因为生病,拖累快两年,最终没钱治疗走了。”
“她嫂子,在生下最小的第二年,因为这里太穷,实在忍受不了,就跑了。”
说着村子的情况,黄财旺看着一旁黄佳佳及其身边的三个孩子,不由叹气道。
黄佳佳有一个弟弟,一个堂弟,一个堂妹,黄佳佳年纪最大。
爸爸,妈妈,叔叔先后不在了,家里就靠爷爷一个人支撑着。
长大一些的黄佳佳,就已经懂事的帮忙,这才让老爷子减轻了一些压力。
苏子夜听得黄财旺的话,回头看向了黄佳佳。
或许是提及父母的事情,黄佳佳的神色有着伤心和失望。
而站在黄佳佳身后的三小只,有些不知所措。
“爸爸,我要爸爸。”
突然的,一个小男孩抱着妹妹,大声的哭了起来,连带着小女孩,也因为哥哥哭,而跟着哭了起来。
黄佳佳连忙抹去了打转的泪水,来到两人面前,将他们抱在怀里,安慰道:“琪琪,大头,不许哭,再哭就没有果果吃了。”
黄佳佳的话,有些许的作用,两个小家伙的哭声小了很多。
可依旧在抽泣。
苏子夜看着他们,也不知道该如何安慰,也只能看着黄佳佳安慰着两小只。
“他怎么不哭?”李大壮看向了一旁目光显得有几分呆愣的小男孩,好奇的询问道。
“这是佳佳的弟弟,发烧,有些烧坏脑子,时好,时坏。”黄旺财上前,抱起了小男孩,摸着他的小脑袋,让小男孩感受到了温柔,而露出了些许笑容。
“虽然脑子不是很灵光,但是,他很善良,也很坚强。”
“你对他好,他就会很开心。”
苏子夜看着小男孩的目光,眼神中,没有什么光彩。
不过,那些许的笑容,却是很纯洁。
这一幕看得苏子夜的内心,有些恍惚。
两世为人,苏子夜看得更多,知道的更多。
为这些可怜又无助的人心痛。
“村子很快就会发生改变的。”
“你们的身体健康也会慢慢改善过来。”
苏子夜现在能做的,也只是在言语上给予安慰。
安慰对方,也是在安慰自己。
时间一点点过去,已经是来到了下午五点半了。
山上没有电,油灯或者蜡烛,或者是烧柴火,成为了他们照明的光。
所以,天黑之前,这里的人,就会照顾着一家人,做好饭,洗澡吃饭。
晚上也没有什么娱乐的活动,说话,听着口口相传,逐渐自编自演的故事,慢慢进入睡梦中,是他们常做的事情。
以前,爸爸妈妈可以为他们将故事。
现在,是黄佳佳为弟弟妹妹讲故事。
因为阿公老了,精力不足,天黑了,很快就睡着了。
“子夜哥哥,大壮哥哥,吃饭了。”
黄佳佳站在一高处的石头上,对果林里的苏子夜和李大壮,挥手呐喊道。
苏子夜不想留下来的,因为天黑了,出去也不方便。
最后,还是黄旺财以及村子的其他人,再三恳求之下,苏子夜才答应下来。
“好,就来。”苏子夜回了一声,道。
苏子夜让虎宝回到自己身边,随即对一旁的李大壮,低声说道:“大壮哥,你觉得今晚我们会吃什么菜?”
“鸡肉。”李大壮看着升起了炊烟的房子,平静的说道:“我闻到了,但不敢吃。”
“为什么?”苏子夜不解的询问道。
“我听见了他们的对话。”李大壮作为退伍的军人,是一个敏感的人,他会四处观察,也会注意听。
“鸡是留着卖钱,攒着给孩子们上学的。”
“但因为你能帮助他们把枇杷都卖出去,又怕招待不周,不愿意让你吃斋菜,所以,他们商量着,把鸡杀了,好好招待你。”
苏子夜闻言,愣了愣,随即笑了。
“我还想着和他们一起吃山野菜呢。”
“我也闻到了味道。”
“在刚刚,我就想离开了,却又怕伤了他们的心,甚至让他们觉得我不想帮他们。”
“这让我有些纠结。”
两人说着,来到了黄旺财的家。
这是用竹子搭建的房子,有些像吊脚楼,但离地面,也只有半米高而已。
若是不离地些许距离,一到下雨天,冬天,他们踩着的地面,将会是一片泥泞。
“小夜,大壮,快,快进来吃饭。”黄财旺笑呵呵的招呼着苏子夜两人说道。
桌子,和凳子,是用木板手工拼凑而出的,简陋,丑陋。
看起来就像是一个没有手艺的人,随手弄出来的。
陶瓷的大碗上,装着一盆蒸好的鸡肉,没有任何的辅料添加。
除了鸡肉,还有乡里人常见的油麦菜和土豆块。
桌子上,就三道菜,以及四副还算是完整的碗筷。
而黄佳佳四姐弟,外加黄财旺三小只的碗筷,都明显不工整和破损。
但是,他们却是一点也不在意。
因包括黄佳佳等七个小孩,黄发财夫妻俩在内,肉眼可见的渴望,渴望桌子上的那盆鸡。
“谢谢,叔叔,破费了。”
“时间不晚了,赶紧吃,别让小家伙们饿坏了。”
苏子夜知道,拒绝是不可以的。
啰嗦也只是会让孩子们望眼欲穿,却又不敢动筷子。
最好的办法,就是融入其中,一起吃饭。
苏子夜和李大壮的入座,让黄财旺夫妻俩开心,并且让苏子夜赶紧夹菜。
苏子夜夹菜了,但却是没有放自己的碗里。
而是对佳佳这七个端着碗筷,还没有夹菜的七人,一个个的将肉分了出去。
鸡腿,鸡翅肉,苏子夜和李大壮都没有动,也没有分出去。
将肉都还算是均匀的给孩子夹了过去,苏子夜和大壮车才随意夹了两块肉和青菜,然后就开始扒饭。
油麦菜和土豆块,没有什么油水,但有盐味。
鸡肉,有些油水,以及盐味,但也就这样了。
苏子夜和李大壮没有浪费碗里的饭,菜也没有多夹,也吃饱了。
不是他们吃不下,相反,他们想吃,也能吃下去。
可这对于黄佳佳他们来说,却是一年未必能吃到几回的美味。
留着,明天的黄佳佳他们,还能吃。
吃饱饭之后,夕阳也开始落下。
红艳艳的夕阳,让种满枇杷树的纳西村,画上了别样的美。
苏子夜让虎宝拍摄了夕阳下的纳西村。
夕阳的光芒,映照在枇杷果树上,让枇杷果变得更加美艳动人。
这是一道美丽的风景。
这不仅是一道会变成财富的风景,还是一幅能安慰心灵的风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