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于浣彤,阖业硕费心的,却不仅如此,“这几天,刺客的事调查的怎么样了?”?
“回皇上,目前……”翰琼眉头皱起,略有支吾,“还都只是猜测。臣想,这件事查起来有两条线。”?
“刺客本身和欲行刺婧妃之人?”不消说,阖业硕与翰琼想到一处去了。
“皇上英明。第一条线——刺客。从他们的身手来看,不差,但也并非一等一的高手。臣推测,应该是受雇于私人赚亡命钱的未受过正式训练的死士。从他们的打法看,应该不是宫中侍卫的惯有身手。”翰琼点头,便顺势分析下去。
“这样推测的话,行刺的人应该是宫外的人。但这也可能是他们故意使用的障眼法。这皇宫中,必有未登记造册、白日里不见天日之人,被哪个主子养着替自己干些龌龊的勾当。”阖业硕虽然赞同,却亦有补充怀疑,身为王者,在宫中活到今天,深知其内怀理横行、人心险恶。?
而谈至第二条线,二人便是一同认为,比第一条线更难推测,“婧妃在宫内宫外有什么敌人么?进宫之前呢?”?
“这……皇上和臣与婧妃娘娘认识了多年,不曾见谁不喜欢她啊。除了,她二娘和赫靖羽岑。”翰琼回忆起那些过往,便不相信,如此讨人喜欢的浣彤,会和谁有仇。
“那赫靖羽岑是很喜欢她的。只是他本身心术不正,喜好捉弄人罢了。不管怎么样,赫靖羽岑不是病死了吗?肯定不会是他了!”阖业硕分析至此,两个人似乎越猜越是到了死胡同。??
翰琼掂量半天,才小心翼翼开口,“抑或是婧妃娘娘本身没有错,是皇上的宠爱给她造成了危险。”
“或许,这是冲着朕来的。杀了她,对朕是个不小的打击。要是按这样的说法,这个人还真是了解朕呢!”阖业硕徐徐开口,提出了貌似第三条线。
“你下去吧。多好的天,都被这乌烟瘴气的事儿给搅了!”阖业硕遣下了翰琼,眸中闪过一丝光亮,声音也柔和了下去,“出来吧!”
浣彤从屏风后面走了出来,面上惶惶不安,“皇上怎么知道臣妾在这儿?”
“是朕的感觉。在你要出现的时候,朕都有一种特别的感觉。”阖业硕笑着拥住她,“害怕吗?放心,有朕在,不会再让任何人有机会杀你的。”
“臣妾只是不想有人恨臣妾,甚至到了想杀臣妾的地步。而且,臣妾觉得,若是当时臣妾死了,那7个人也就不会死了。”她说着说着,眉头便皱了起来,内心的痛苦溢于言表。?
“傻啊!你啊!要是你死了,你想,翰琼不是得把他们碎尸万段吗?到时,他们便不能像现在这样留着全尸了!”他随而轻声问道,看似温暖而不经意,“有心事,是吗?说说,朕帮你解决。”
不消说,她的心事,于他而言,便是路人皆知般好猜,纵是她犹豫不语,他也一语中的,“朕知道你的心事。有两个。”
“第一件心事,是想知道那日行刺的幕后黑手是谁。第二件心事,是希望朕放羽伦出来。”阖业硕眼珠转了几转,早有预谋,“第一件呢,朕目前还没法给你答复,那朕就满足第二件,给你做补偿,好吗?”
“皇上说要放羽伦出来?臣妾没有听错吧?”浣彤真是又惊又喜,眉头也一下子舒展开了。?
没等她回过神,阖业硕便使出杀手锏了,“不过,彤儿要答应朕一个条件。”?
“什么条件?”不出阖业硕所料,浣彤目光忽闪着,急切地追问去。?
他的手覆上她的腹,摩挲两下,早有预谋地开口,“给朕生个孩子。”
“啊?”浣彤吃惊地出了一声,瞬间花容失色,万没料到阖业硕竟会出这一招。?
“你没有听错。朕是说,只要你给朕生个小皇子或小公主,朕就放了他。”他徐徐地道,随之声音便是冷了下去,“别再跟朕讲条件。免得朕连刚才的话都后悔了。朕是一千个一万个不想放了他!”
她望进他的眼眸里去,里面幽暗深冷,难得琢磨,“臣妾是想知道,皇上的意思是,只要臣妾有了身孕,他就可以被放出来了,是吗?”
“不行。”他毫不犹豫地拒绝了,“朕要看着你把孩子生下来,才放他。若是再出个什么意外,这后花园可就真的成了坟场了!还得劳烦朕再想个理由把他关起来。费脑子啊!”
“可臣妾若是怀胎十月,羽伦岂不是要在监牢里一直呆着吗?”她那般急切、满是担忧的神色,惹得阖业硕有些恼火。?
“不只如此。朕问过陆太医和李嬷嬷,怎么说你也得好好修养个大半年才行,所以……”他狡黠一笑,“你不要太心急了!”
“这大半年再加怀胎十月,羽伦不是一直要做阶下囚吗?”她忽而皱了眉头,惊讶问去,忍不住怀疑——阖业硕真有放羽伦之心吗?
“做朕的阶下囚也得朕开恩才行,否则,朕便是要了他的命。皇嗣没了,这个锅,他背定了。”阖业硕如此字字戳心,不消说,已是被她的那一蹙眉惹得不悦了。
“皇上这不是滥杀无辜吗?”她眉间愈发紧促,却是觉出自己说得有过火。
“怎么是滥杀无辜呢?一切的缘起就是他!你若不是为了他,怎么会对朕不理不睬?怎么会连皇嗣都不要?若不是为了你,他赫靖羽伦根本不配沦为朕的阶下囚,更不配被朕关到现在!区区一个无权无谋的小史官,不听朕的话,不用朕编罪名,自有人帮朕办了他!”他这般寒光四射、咬牙切齿,便见泪已是险些要从她慌颤的眸中挤出,却硬是被她忍了回去。
“若是这样,你和那些暴君有什么区别?”此言一出,她便是自认说得属实过火,可心里的怨,却仍是于唇上有所收敛——你终究是皇上!狠狠捏了我的命门,我便没处说理去!一切不都怪你自己居心叵测吗?
“没区别啊!朕就是暴君,所以,你得好好哄哄你的暴君!”阖业硕的脸沉了下来,走到了书案旁,拿起了书,“婧妃觉得这是个坏主意,是吗?好,那算了。朕不缺那一个半个的儿女。”
之前与阖业硕歇斯底里地争吵,非但没能帮羽伦争得半口气,却是害得羽伦被关了去泄愤,这已扰得她懊悔不已。她想了明白,要救羽伦,便再不能与阖业硕硬碰硬。
“皇上,不要生臣妾的气,好么?给皇上生孩子,是臣妾的福气。”浣彤识趣地跟过去,故作乖顺,又显可怜。她知道,这是唯一救羽伦的机会,无论如何,都不能放弃。
见阖业硕没有反应,她只得从背后抱住了他,略带娇嗔,“皇上,臣妾答应你了,你不可以反悔啊!”?
“到朕怀里来。”他放下书,转身抱起她,脸上露出了一丝满意的微笑。这笑让她头皮发麻,从皮肤冷到骨头里去。?
当她坐到阖业硕的怀里时,感到自己仿佛掉到了一口阴冷凄暗的井里,那水幽蓝幽蓝的,美得让人心醉。她只有不停地往下沉,直到,最后,窒息而死。
接下来的两天里,浣彤想了很多。她渐渐地将羽伦入狱的整件事理出了头绪。她几乎可以肯定——
这是阖业硕布的一个局,为了留住一个不值得的人。
他先抓了羽伦,然后关着他。让浣彤明白,羽伦的生死,就在自己的一念之间。除了讨好阖业硕,她别无他法。
吊足了浣彤的胃口后,他又给了她一个机会——若是给他生个孩子,他就放了赫靖羽伦。为了羽伦,她只得同意。
浣彤猜得很对,虽然不够全面。
这真相让她痛苦万分,心仿若被什物撕扯着,伤痕累累,破碎在即,而那心上的伤口已经深到无法愈合,仿佛里面的血,都要流干了。
我的孩子就要成为阖业硕手里的筹码了吗?若是为了跟他做个交易就生个孩子,那这孩子的人生可要怎么办呢?他在这宫闱深处,得受多少委屈和折磨?
孩子,在这种景况下,为娘的怎么对得起你呢?
她甚至开始恨阖业硕,将自己逼得走投无路。?????
????长久的压抑苦闷,使她感到胸口痛得喘不过气来。她想救羽伦,却也不想让她的孩子受苦,她进退两难。
为什么没有一个两全的办法?羽伦躲得了今日,躲得了明日吗?自己若是跟着去了,孩子怎么办?
她痛苦万分,却无处述说!纵是月下独饮,借酒竟也不能消愁!她喝至上头,却仍是心痛万分——有人恨不得我死!有人逼着我生!有人逼着羽伦死!死了,就不会再如此痛苦了!死了,还有爹娘的陪伴!
不知怎的,酒高人晕中,她竟拴起了绫布,脸上挂着解脱的微笑,踹开了凳子。呵。一切终于结束了!恍惚中,她觉得自己已经飞起来了。
“娘娘,娘娘!”在悦儿的哭声中,在太医们的来来回回中,她又不得不活了。?
“娘娘,您怎么忍心丢下悦儿啊!就是您忍心不要悦儿,您舍得羽伦公子吗?您要是不活了,悦儿也不活了!”悦儿没有失去过亲人,因为她没有亲人。她只是在夫人死了的时候,哭得和浣彤一样伤心。而这次,浣彤活了下来,可她却像一般人死了爹娘一样,哭喊个昏天暗地。直到阖业硕来了,她才由嚎啕变成了啜泣。?
“娘娘身体无大碍。只需调养几日便可。还好发现得及时……”陆太医说了些什么,阖业硕根本没听进去。
“以后没有朕的特许,婧云宫不得有酒出现!”他既是心疼,又是愤怒——他不明白,跟着他怎么了?哪里委屈她了?流了孩子又寻死觅活的。
“都出去吧!朕一个人在这儿就行了。”听见阖业硕这般说,浣彤的头脑才略有清醒。
她雨夜失子之时,阖业硕怒不可遏之态,仍是历历在目。若是阖业硕气极杀了她也不错。她倒真的希望这样,便也就此解脱了。可突然之间,一种恐惧之感袭满全身——他若是一怒之下杀了羽伦怎么办?
她这般惶惶想着,便是心跳得不行,呼吸也愈加地不顺畅起来,更不敢睁开眼,听着宫人人退出之声,盼着阖业硕也赶快走,却不想被他轻轻摸了摸额头,“别装了。”
她睁开了眼,望向一边,逃避着阖业硕的眼神,心里忐忑不安。?
出乎她意料的是,过了好半天,阖业硕却是没得过多反应,只说了一句“好好休息”,就离开了。?
之后的日子里,她也没有见到阖业硕。他白天处理政事,晚上,则享受了很多的鱼水之欢。他觉得,他很开心,只是每日清晨醒来,都要用洒满“醉心曈”花瓣的水沐浴,否则,便觉着周身不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