义父之画,真可谓形神兼顾,细节见长!而义父之文,与画一道,为他打开这样一个故事:
?一个塞外的王,他身边的美人爱上了另一个弱国之主——一个懦弱无能的文人皇帝,而那位王发现了美人的不忠……
羽伦的情感,随着那书中人物的命运,纠结了下去——
“废帝好文墨,喜音律,无治国之才,却为多情之种,处处留情不守情,此刻念及彼时弃。”读至此处,他同情那异域之王,愤慨那文人皇帝的薄情寡义,哀叹那美人辜负了异域之王的一片真情。
“熙后与废帝本就苟和,对废帝之情甚笃,纵人在疆外,心亦是系于疆内华殿高堂之下,日思夜念,甚为凄苦。”阅即彼处,他心酸那美人的冥顽不灵,不悦那文人皇帝的懦弱无能。
莫名地,他觉着,这个故事和自己有丝丝缕缕的关系。许是觉得其中情节和自己现下处境有几分相似之处,许是什么其他原因,他匆匆读下去,迫不及待地想看看这段孽缘的结局。
“前朝岁尽,熙后闻废帝卒,思念成疾,大病不起,不久即薨。”是个悲剧。那美人和她爱的舞文弄墨的男人,都死了。
羽伦突觉胸中似有重物猛地一沉,虽说这结局也并不意外,可仍有一股苍凉悲怆之感如潮水般袭来,顷刻间吞没了他。
如今他身体残缺,自认除却一支写史的笔,并无利器可依。
“利器?”思至此处,他忽觉可笑——自己有武器吗?那笔算什么?还不是说缴就缴了?
接着便心如刀割,险些被无力、仓惶之感湮没,连自嘲都已全无力气——自己和那个保护不了深爱他的美人的文人皇帝,又有什么分别呢?
这一夜,羽伦细细读着这本史书,思忖着,如果时间倒退到这一切的起点,书中的人物,如何做才能阻止悲剧发生呢?自己如何以史为鉴,保住彤儿呢?
同一轮明月下,浣彤亦是心绪难平。她害怕却又偏偏忍不住去想——皇上在门外站了多久,他听到或看到了什么?他忍得了一时,忍得了一世吗?他将来会翻旧账吗?会让自己和羽伦有好下场吗?思前想后,她懊悔不已。
分明是我自乱阵脚,被阖业硕抓了个正着!羽伦,都怪我思虑不周、行事莽撞,连累了你!
自责之余,浣彤思虑许久,正反想过,若出宫会如何,若不出宫会如何,细细回顾,猜阖业硕的心思、猜何人出于何故告密、担心羽伦安危……
事有蹊跷。阖业硕诸事缠身,亲赴紫檀轩,必是有人通风报信。是阖业硕派的眼线吗?还是他人安插的眼线,故作挑唆,告知阖业硕?
阖业硕对我所作所为不予追究,大抵是收到消息,我此行本意实为规劝羽伦修改历史、为本朝歌功颂德,而非私会情郎。所以纵使他心下有气,却也手下留情。看来这是阖业硕的眼线。
若是他人的线眼,必是为了挑拨我与阖业硕的关系。呵!何须挑拨,我们本就貌合神离!
可阖业硕不惩罚我,未必不会记恨羽伦。羽伦言辞决绝地拒绝我了的提议,不肯修改历史,怕是早被人传到了阖业硕的耳里。
可反过来想,羽伦若是当时同意了我的提议,便不会有这后来许多事!若不亲口劝她,又怎知他会如此态度坚决?
既然如今大祸已闯,便只能于这烟尘缭绕的重重废墟之上,再谋出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