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风乍起天气渐凉,破草棚外风声呼啸不绝。
林詹南在说完后似乎打开了话匣子,躺在我身边滔滔不绝的讲述着这些年发生的事情,我一声不吭,就在旁边静静听着。
刚开始我听得津津有味,虽说林詹南讲述的事情不如志怪奇谈那般扣人心弦,但也将我的思绪带回了那个动荡的年代,有很多事情都是闻所未闻见所未见。
后来我实在顶不住困意便沉沉睡去,睡前林詹南的声音还在耳畔响起,如同那许久不见的家中老人在见到自家子女回家后的那般叮嘱呢喃。
第二天一早东方鱼肚见白我便跟林詹南起身收拾,这次林詹南竟然一改往日邋遢模样,让我去村头井中打了一桶清水,清洗完后又换上了一身干净的衣服。
虽说上面也有不少补丁,但与先前那身相比却是天地之别,我还戏笑他如同迎娶新娘一般,竟然将压箱底的衣服都给搬出来了,林詹南听后冲我意味深长的笑了笑,说若是再不穿恐怕就没机会了,邋遢了几十年,临走前总要穿身干净利落的衣服。
换好衣服时外面天色大亮,没吃饭我们便朝着村里管事家方向走去,据林詹南所言这陈官屯的一村之长名叫张爱国,当年大变革之时他就曾是红衣兵的头儿,林詹南被扣押反动帽子之后没少挨过他的批斗,终日游街,口号也是喊得最为响亮,后来大变革结束之后便当上了陈官屯的管事,一直到今天。
“徒弟,那张爱国以前根本就不叫这个名字,他本名叫张一蛋,你知道为啥叫这个名字不?”
行走在路上林詹南突然神情玩味的看着我,嘴角还露出一抹不易察觉的坏笑。
经过这短短一两天的相处我倒是觉得这老头儿有点意思,并非初次见面时那般古怪,其实还挺好相处。
我摇头说不知道,原本以为林詹南会给我一本正经的解释一番,岂料他抬手朝着我裤裆位置一指,大笑说道:“这小子生下来就一个蛋,所以才叫张一蛋!”
林詹南笑得上气不接下气,胡子也跟着乱颤,我无奈苦笑一声,没想到如此正经的林詹南在这个关头竟然也会开起玩笑。
谈笑间我们便已经来到了张爱国的家门口,我四下打量一番,半开玩笑道:“这领导家就是比一般村民家要豪华,不说别的,就光这院墙就有四五米,谁家有这么多闲钱盖这么高的院墙,一看就是没少克扣村民。”
“克扣个屁,这上面领导最烦当初他们这些迫害知识分子的人,所以从来不给张爱国好脸色,这样一来连陈官屯的村民也受到了连累,那时候张爱国家院墙低矮,经常有村民往他家扔死猫死狗,过年的时候还半夜往他家扔炮仗,我记得九五年过年的时候有村民往他家扔了一根小臂粗细的白皮炮仗,那炮仗威力是真大,把他家玻璃都给震碎了,他家的狗当时正好在院墙下面拉屎,一炮仗下去连肚膛子都炸开了,张爱国查不出是谁扔的,又怕日后还有人捣乱,就找人加盖了院墙,人家都说他家再挂上一圈电网那就是监狱!”说着林詹南又是一阵大笑。
站在张爱国家门前足足笑了一两分钟林詹南才就此作罢,他轻咳两声摆出严肃神情,随即抬手便敲响了张爱国家的大门,很快张爱国家院落中传来一阵脚步声,约莫十几秒后一名六十多岁的老妇人便将院门打开露出一道缝隙,当她看到门外之人是林詹南时立即便要关门,岂料这门死活关不上,低头看去,原来林詹南早就用脚抵住了门框。
“你个老不死的东西来我家干什么!”
说话间老妇人朝着我看了一眼,一副恍然大悟模样:“怪不得你今天硬气了,原来还找了个帮手,我告诉你老东西,你赶紧给我滚,我要是把我那三个儿子全从外地叫回来你就等着躺棺材吧!”
都说鱼找鱼虾找虾,乌龟找王八,这话说的是一丁儿点不错,先前仅凭林詹南的话我还觉得他可能是由于主观因素填了油加了醋,可如今看到张爱国媳妇这般耍泼之后我也能够窥见张爱国是个什么货色。
“你个老娘儿们给我滚蛋,我今天是来找张爱国的,你别跟我在这胡搅蛮缠,别觉得你年纪大我就不敢打你!”林詹南见张爱国媳妇言语不敬一时间脾气也上来了,劈头盖脸就是一顿臭骂。
经过林詹南这一呛火张爱国媳妇还真就上了套,她将大门一开,将脸抻到林詹南面前,如同泼妇一般喊道:“你打啊,有本事你就打,你今天不打你就是……”
张爱国媳妇还没说完,林詹南一个侧身便冲进院中,趁着张爱国媳妇没回过神来我也紧随其后,行不多时我们两个人便来到主屋门前,此时一名六十多岁的秃顶老头正吸溜吸溜的喝着玉米粥,手里还拿着一块白面馒头,看样子他应该就是张爱国。
“老张,赶紧给咱儿子打电话,这老不死的祸害完陈长发一家又想来祸害咱们家,赶紧打电话!”回过神来的张爱国媳妇在院中大声喊叫着,而门前已经引来不少村中百姓围观。
张爱国见我和林詹南来者不善,扔下手中白面馒头就要去立柜前打电话,这时林詹南上前一步冷声说道:“张一蛋,你要是不想让你们张家绝子绝孙这电话你最好不要打,要不然他们来了恐怕一个都活着走不出去!”
原本拿起的电话再次放下,张爱国回过身来看向林詹南,不屑说道:“你吓唬我?就凭你一个老不死的东西再加上一个毛头小子就想让我们张家绝子绝孙?你真当牛皮不要钱随便吹啊!”
“哼,要你们家人命的人不是我,是水里面的东西,陈长发家当年发生的事儿你也经历过,如今他们又回来了,不过这次要的不单单只是陈家人的性命,而是整个陈官屯百姓的性命,你要是觉得你三个儿子回来能抗住这事儿,电话随便你打!”
言罢林詹南行至沙发前坐下,端起那半碗喝剩的玉米粥就一股脑喝了下去,喝完他还不忘跟我招手,示意让我也吃点,毕竟我们一大早上还没来得及吃早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