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倾容的叙述中,倾慕能明显感觉到他的艰难处境。
倾容说完,又道:“我跟父皇本来是有默契的,觉得这件事情自然而然的时候,找个时间跟母后说一下。没曾想,想想就是这时候出事了,母后最忌讳的就是纪家的遗传病了,这一下还牵连了两对!不,还有父皇母后,是三对!”
“肾对男人来说非常重要的,如果雪豪摘了一颗肾来救想想,之后有什么后遗症的话,那就麻烦了。再说,万一雪豪摘了肾,有了后遗症,影响到他跟倾羽的一生,而想想还是去世了,这不是得不偿失了吗,这种可能性也是有的。”
倾慕把最坏的可能说完,对着倾容又道:“至于母后那边你不要担心,你现在想这个没用的。他们不是已经离开医院了吗?不管母后知不知情,她已经被父皇控制起来了。你现在要做的就是先陪着她,安抚她鼓励她,你做的就很好啊,至于别的,大家再一起想办法吧。雪豪那边,我建议不要说。因为父皇知道了,不可能不告诉纪伯伯,纪伯伯知道了,他如果觉得有必要的话,他会跟自己儿子说的。这件事情咱们就不要插嘴了。”
“嗯。”倾容深呼吸,努力调整情绪。
小小发泄一下过后,又跟兄弟诉了诉苦,不管倾慕能不能帮上忙,至少倾容这会儿心里舒坦多了。
倾慕似乎是沉吟了片刻,又道:“你不要太过担心。我忽然想起一个线索,我去帮你问问,但是我也没有把握。”
倾容愣住,却非常信任倾慕:“好!”
结束通话,倾容在天台上平复了一下心情,看着时间,他已经出来快二十分钟了,便赶紧回去了。
而屏幕跟贝拉,却是心情非常沉重地静坐不语。
两人回想起倾容恋爱后傻笑甜蜜的样子,都由衷替他开心,可是怎么就千挑万选的,偏偏前脚选中了想想,后脚想想就跟着出事了?
倾慕没心思给贝拉讲课了。
他在她肩上拍了拍,道:“你自己看会儿我出去有点事情。”
“你去哪儿啊?”贝拉急了:“不是说不能告诉雪豪的吗?”
“我不找雪豪。”
倾慕没有回头,步履跟面色,以及口吻都很沉重。
回想起在纪园的时候,那个肆意洒脱的想想姐姐,贝拉的心情也跟着越来越沉。
雍容的长廊铺着华丽的地毯,古典美的欧式壁灯一盏盏宛若指引方向的启明星,直直走到了这一端长廊的尽头。
而这个尽头深处的房间,却是属于药医的。
倾慕站在药医的房门口,静默良久,想着敲门后该说的第一句该是什么。
就在他迟迟不定的时候,房门忽而从里面被打开了。
一缕缕沉香的气息扑面而来,好闻的很,放眼望,药医长发竖起,一袭短袖的古式棉麻长袍在身,扣子都是精致的手工盘扣的,他面色如冠,鹤发童颜,整个人散发出来的气质纤尘不染,多少年了,依然如此。
倾慕的双瞳幽深而不可测:“你知道我要来?”
药医不卑不亢地迎上他的眼:“三殿下请进。”
倾慕应声进去。
说实话,这个房间还真没谁进来过,因为药医怪癖颇多,若是月牙湾里的人身子不好,他可以出房间大门去医治,却不会将自己的寝室用作医疗、待客之用。
脚下是竹木地板,一如室内古色古香的红木建筑一样。
倾慕走进这里,有种精神分裂的感觉,他从小在这里长大,寝宫几次修建装潢,都是满满的奢华的宫廷韵味,却不知道这里居然有一方天地别有洞天。
紫檀木的精雕大床,还有古色古香的榻!
倾慕盯着眼前的榻,看着榻上小小的矮几上放着一只香炉,放眼四周,他仿若穿越到了古代。
“这是我父皇给你装修的,对吧?”
“嗯。”
倾慕参观了一边之后,看着药医上了榻面对着矮几盘腿而坐,他拿着茶壶倒了杯绿茗茶水,然后恭敬地放在对面,对着倾慕招呼着:“三殿下请坐吧。”
倾慕走过去,脱鞋上榻,学着他盘腿打坐。
从小习武,压腿下腰的,他这么坐着,也不觉得吃力。
“三殿下来找我,所为何事?”药医端起自己面前已经凉掉的茶,玉手揭开香炉的盖子,将茶水浇了进去,那袅袅的青烟就这样逝去在红尘之中了。
倾慕端起茶,喝了,放下。
说实话,他尝不出味道,也不懂得茶道。
如果给他一杯果酒,问他是什么味道,或者给他一杯咖啡,问他是什么口味,他倒是能说出个所以然来,毕竟这个年纪的孩子,谁没事成天只顾着喝茶啊。
倾慕直勾勾看着他:“你不是人吧?”
药医见他喝完,抬起青袖准备给他再添一杯,却听少年语出惊人,不由顿住了自己的动作。
宛若深潭般的两汪咖啡色的瞳孔,迎上少年浩瀚无垠的黑瞳,他沉默着,又恢复了添茶水的动作。
给自己也添上了一杯,药医轻叹了一声:“我自然是人。三殿下莫不是还未睡醒?”
“是吗?”倾慕清笑,经眸莹亮而狡黠,透着丝丝算计的精光:“是人的话,都要吃五谷杂粮,都会有生老病死,而你很久之前就已经不跟我们一起用餐了。父皇说你有你自己的小厨房,让大家都不要管你。但是我并未听谁说私下里给你送过食材。再者,从我三四岁的时候起,在幻天阁见过你,至今,整整十三年了,你的模样一点都没有变化。皇爷爷都老了,你却还是如此!”
药医无奈地摇了摇头,苦笑道:“那你来摸摸,我的脸是不是脸,胡子是不是胡子,头发又是不是头发。”
“你到底是什么东西?”倾慕凤眼一眯,忽而万分犀利地望着他:“说!”
药医哭笑不得:“我真的是人,不然还能是什么?”
倾慕不信,他听闻过祖上有奇遇,又觉得家里的药医实在古怪,观察已久,要不是今日倾容的事情出来了,他也不愿意这样冒昧。
把心一横,倾慕忽然站起身来,一脚跨过了矮几,扑向了药医,真的就上下其手地检查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