尚医局功德房。
执掌功德房的罗大人发现最近事情很有些不对劲,翻着看诊记录,发现路御医近来一个月的空白记录,在这十多天里得到了惊人的扭转。
她平均一天以八单的任务增幅着,在昨天一天,她一连看了十三位病人。并且每个病人都给出了圆满的评价,这个效率,简直让人咂舌。
这些任务,并不是以病人数来确定的。而是你接的功德牌数,义诊是一回事,尚医局的评定规则,就要按照尚医局的规则来。
就算路御医挑中的都是居所临近的病人,这样的效率,还是非常惊人的。
难道路御医也知道她这段时间的状态,让人颇有些微词吗?
过去的路曼声,虽然不算是一位拼命三郎,但她的效率和勤奋可是有口皆碑。她即便留在尚医局,那都是在耳房闭关。
这一次回来,鲜少听说她住进耳房,几乎都在秋菊苑中,也没有听说她最近有多少新的医术成果问世。
但这些,都不是他们该担心的问题。只要路御医年终评定通过了,那万事好说,他们也没有资格在旁边指手划脚。
可最近,路御医也不知道怎么了。拜她所赐,本来送往她那里的小山般的功德牌,在持续的减少中。虽然每天还会有更多的牌子送过来,但这些功德牌,会被挂在功德树上,在路御医来不及接手时,交由其他的御医代劳。
每天都因为不同的病人充斥着,路曼声的生活开始忙碌起来。
她没有时间胡思乱想,在一个又一个病人之中,寻求着最简练最有效的治病手法。
“路御医,你有没有想过将你看诊的经历记录下来,像其他御医一样,编纂成医书?”这一日,鲍辛鱼在翻阅着路曼声浏览过的功德牌,忽然道。
“医书?”
“嗯,在这尚医局,成名御医都喜欢著书立传,你就没有过这样的想法?”
不,路曼声一直觉得自己编纂医书是一件很麻烦的事。就像是前世,她觉得各种医学报告和论文很让她头疼,可为了奔个好前程,也只得完成这些硬性指标。
“先不要急着拒绝,著书立传不但可以传播你的医术,让天下更多医者明白你的医术理念,你也可以在天底下拥有更多欣赏你医术的人。或许你不看重这些,权当为了大尧医坛做一点贡献。越是传世的医术,就越是要留下来,否则对医坛会是一个很严重的损失。”
大尧医者世世代代都是这样下来的,正因为这些御医们有这样的习惯和奉献精神,大尧许多的医书文献才得以传世。
不得不说的是,在久远的历史长流中,有太多的医术绝迹失传了。有的是不想留给世人,有的是根本来不及流,固守着家族和门派的界限,宁可让医术失传,也不让它流落于外人之手。
虽然他们有他们的坚持,还是让人不禁为那些充满智慧的医术感到心痛……
…………
(剩下来的稍后替换)
何梦卓在尚医局期间,性格比在宫外的时候好多了,至少路曼声这样认为。但他还是无一例外的被列入了八怪之一,究其原因,只是因为他对白神风的一段感情。
在他们看来,喜欢上白御医那种怪人的,本身得是有多奇特!
这种事按理说何梦卓一定会生气,在八怪的名号渐渐兴起并且自己也榜上有名时,何梦卓不但没生气,反而还笑了。
似乎在这世上,只要能有人和事将他和白神风联系到一起,他就已经很高兴了。
不管结果如何,他恐怕永远都不会忘记,自己爱上过一个叫白神风的女人。
宴会结束后,兰姑跟在皇后娘娘身后有些心神不宁。
御医宴上她观察到的那可怕一幕,还有几人之间的暗流涌动,不知道应不应该和皇后娘娘说。
这两天,娘娘的心情好不容易好了一点儿,乍一听到这样的事,恐怕比上次的反应还要大。
这一次,不但事关太子殿下,还包括皇后娘娘十分看好和喜爱的太子妃。
太子殿下和太子妃这门亲事,门当户对,两人珠联璧合,没什么好说的。太子妃会成为太子殿下有力的支持,也会成为以后他治理大尧的左右手。可如果她告诉皇后娘娘,太子妃有可能心系另一位皇子,那很有可能会天下大乱了。
正当兰姑无措得不知如何开口的时候,宫旬携着长公主一道走了过来,给皇后娘娘行礼。
“你这孩子,天已经很晚了,早些歇息便是了,为何还特意过来?你不累,公主也是累了。”
“儿臣睡不着,想陪母后坐坐。”长公主坐到了皇后娘娘的身侧,与她依偎在一起。两个人亲如母女,婆媳之间融洽得羡煞旁人。
“说实话,怎么这么晚还特意过来?”皇后娘娘拨弄着太子妃的头发,怜爱地问道。
“儿臣……担心母后心中不悦,难以入眠,便和太子殿下一起前来朝华宫,陪伴母后,希望能开解一二。”
“……傻孩子,你当我是这般小气人?这样的事,后宫不胜枚举,我要是每一件事都动怒,那这皇宫早就容不下我了。”
“不,儿臣知道母后心胸广阔,只是同为女人,面对这种事多少透着无奈。别说母后,就算是我,对那位僭越的女御医,都要忍不住发一通肝火呢。”
站在身后的兰姑,本来还在怀疑为何太子殿下和太子妃会这个时候来见皇后。是不是已经发觉她已经察觉了,才特地赶来?
可听到太子妃这么说,又有些抓不准。
也有可能是她想多了,太子妃在御医宴上那一番怒气,不是冲着别人,而是因为担心皇后娘娘。怕那位女御医被皇上看中,才这般克制不住自己?
都是皇家人,见惯了各种狐媚子手段,遇到这种事,眼一瞥就知道怎么回事。
“从她提出的要求来看,应该是冲着泽儿那孩子。你知道泽儿长得好看,又擅长抚琴,宫里许多女人都喜欢他。在这一点,就连旬儿都比不上他。”皇后娘娘笑着摇头,脸上虽然在笑,眼里却没有任何温度,反而还透出危险。
“醉翁之意不在酒,儿臣倒不认为她的心思放在二皇子的身上。”
“公主不愧是在皇室长大的,一个不得势的皇子,又岂会是她想要的?”
两个人都在笑,兰姑则看得越发的糊涂。
“这样一说,就能打消兰姑的怀疑?”回到正阳宫的时候,长公主这样问宫旬。
“纵然不能打消她的怀疑,你话说在前面,兰姑就不敢轻举妄动,将此事告诉母后。”他太了解兰姑的性子了,她不是一个搬弄是非之人,即便对母后说的事,也都有很大的把握。
而兰姑还有一点,也是宫旬尊敬她的原因。那就是她做每一件事的出发点都是为了母后,对母后没有一点好处的事,她也不想要去做。
“即便她真的说了,母后也会心存疑惑。你知道这番话,不只是说给兰姑听的,更是说给母后听的。”
“谢谢你。”她差点不知道怎么办了,白日的事让她心烦意乱。她真想不顾一切,说出自己的想法,她不想要再这样下去了。
她担心,在她有所行动之前,那个人就会被别的女人给抢走。那么她这么长时间的努力和牺牲,又换来了什么?
“不过,我还是要劝你收敛一下自己的感情。这里不是大杨,你也不是那个要风得风要雨得雨的长公主。母后之所以疼你,是因为你是她的儿媳妇,她也确信你和她是同一个战线的。如果她知道……”宫旬适时停下,他知道有些事,即便他不说,长公主也知道。
其实,她的决定是明智的。作为两国和亲的使者,她许多的决定都不能自主。早在她离开临阳城的时候,她就已经做好决定要站在哪一边了。至于接下来选择谁、又要怎么样为自己和大杨赢取更多的利益,那就另当别论了。
只是她自己都没有想到,在这里她会遇到一个喜欢的人,而且与大杨的利益背道而驰。
自恃聪明的长公主,选择了一条在别人看来艰难、几乎不可能走完的道路。
她本来很有把握,可这么长时间的努力,依然无法让宫泽多看她一眼。而且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宫泽是厌恶她的,以前还保持着基本的礼遇,到现在他几乎懒得应付她。
这也是让长公主非常懊恼和挫败的事,她人生中还从未遇到过这样的事,更没有遇到过这么不识好歹的人。她是堂堂大杨长公主,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为什么她忍气吞声,依然得不到那个男人哪怕是一点的感情?
可女人就是这样,和许多男人一样,越是得不到的,才越发觉得是最好的。
她不但没有讨厌那个叫宫泽的人,反而越发地爱他,爱得甚至发狂。
在长公主本就烦心这些事的同时,连雪出现了,一种恐慌占据了长公主的心,让她失去了以往的冷静。
感情总是能够让人失控,长公主这么理智的女人也不意外。
“我知道了。”长公主有些疲惫,有些路一旦走了,就没有回头路,只有硬着头皮走下去。
在这方面,宫旬比她要老道,比她要懂得克制自己的感情。
她还以为见到路御医,他也会情难自禁,但他控制得很好。反倒是她,差点被人抓住了把柄。
这或许就是男人和女人的区别,无论是宫旬还是宫泽,都把自己放在第一位。
而另一边,回到自己寝殿的二皇子,深夜对月抚琴,一直抚到月亮钻进了乌云,才蓦然按住了琴弦。
长公主站在窗后,望着漆黑的夜空,听着二皇子殿里传来的琴声,彻夜难眠。
与此同时,路曼声也拿着医书坐在窗沿之上,看着月亮钻进云朵,星空完全暗淡了下来。
风起云涌,明天应该是个下雨天。
路曼声没有说错,接下来一连下了三天的大雨。
她每日宅在秋菊苑中,看看书,睡睡觉,品尝一下厨娘新学的菜品美食。起风了,天凉了,她披着衣裳窝在软塌上,听着外面雨声哗啦啦流淌,内心觉得平静,却又有一抹触摸不到的忧伤。
鲍辛鱼敲敲门,总算是将快要发霉掉的懒虫从房里请出去了。
“鲍管家,下着雨呢,很大的,你该不会让我这个时候还要到外面去奔波吧?”尚医局就算变得再严苛,总不至于这个时候将御医们拖出去。
“路御医,不能再睡下去了,这么没有斗志可不行。”说着,鲍辛鱼给路曼声抱来了一堆功德牌,摆在她的面前。
“不是说没事可做麽,挑选几个,这一次你自己选。”
“这么多?”
“这还只是一部分。”
鲍辛鱼没有告诉路曼声,这些还不到十分之一。因为怕把路御医吓着了,也因为一次搬不了那么多,他才弄来了这些。
“你这些日子太懒惰了,乔母一个人的病症,花费了你一个多月的时间。在其他御医努力完成任务数据时,你的数据一直没有增长。虽然这一单看诊任务,给你迎来了不少好口碑,但尚医局做年终考核时,可不完全是看这个的。”
路曼声了解了,鲍管家这是在变相地让她狂刷看诊数据,尚医局就是这样一个评定机制,虽然也会根据病人的难易程度打分,适度提高你的测评,但数据好看都是一个必要的因素。
“知道了,等天晴了,我会忙碌一段时间。”
这段时间她真的是有些颓废了,呆在秋菊苑,哪里都不想去,哪里也不想动。这其实是非常可怕的,她也不想要这样了。
“真的?”
“把其他的也都搬过来,十天之内,你要多少数据我都刷给你。“
鲍辛鱼一呆,随即反应过来,嗷嗷着唤来了小锦和桃儿,将剩下那些比小山还要高的功德牌全部给路曼声搬出来了。
第二天,天放晴了。之前还有些慢下脚步的路曼声,频频出宫。每天早上去,天黑了才回来。她挑选病人的方式不只是从病情上面考虑,最重要的是地域。她选择的多半都是那些靠在一起的病人(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