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道虚幻的黑色身影从悬崖上边漂浮着,随后覆盖了整片竹林。
幽蓝色的火光冲天,虽然摇曳着有点不稳定,但已经覆盖了榭尘整个身体。
红色的火光与蓝色的光交相辉映。
在最后的一刻中,就连还保持着“人”的模样的脑袋,也跟着成了黑炭。
一张张的白色的皮。
一朵朵的红色的花。
一块块的青色的骨。
没有人活着,也没有人存在。
这是谁的葬礼?
这是任何人的葬礼……
幽暗的竹林小径,此起彼伏的唢呐声响着,在这些唢呐声的后边,还有着锣鼓冲天的喧嚣。
小巷的黄土道路一直延伸到中间那口凹凸不平的古井,一串大红鞭炮从头响彻到尾。
甚至还绕着那口古井燃了一整圈。
一整条路的家门口,全都放了堆成小山的米饭碗,全都是插着三柱升起烟火的香。
古井的周围全都是纸屑。
全都是清扫不完的纸屑……
这些不知是红色爆竹留下的纸,还是原本就是白色纸人的残骸从弄堂吹出来的。
喜庆还是悲凉。
从头到尾没出现半个人影。
潮湿的,腐朽的。
一股发霉的气味钻进人的鼻腔,让人忍不住要打一口喷嚏。
熟悉的气味,熟悉的场景。
连忽远忽近的唢呐声都跟着响起。
正是之前的灵堂,只是灵堂的下边摆着的那口大红棺材,往左边偏移了一些。
供桌上放着三碗大米饭,每碗都插着一柱香,这任何一柱燃烧的程度都参差不齐。
榭尘苦着脸吓了一跳,整个人都坐直了起来,有些发懵的看着周围的环境。
随后又赶紧摸了摸自己的脸,不知道究竟是自己在做梦,还是刚刚昏睡过去了。
但是场景无比熟悉,而且大体也没有多少变化,周围还是这副模样。
连自己跪着的地方也没有挪动。
自己擦掉额头上的汗水,自个刚刚好像晕了过去?
哪怕卖力想,已经分不清到底是梦还是现实?
到见那口井之后,以及后边进了一个叫做“入画舫”宅子里的房间,见到了许多诡异的画面。
之后的记忆就已经模糊不清了,自己好像在一条极其狭窄的封闭式环境里朝前走。
但又记不清到底走了多久?
好像只有不到一会儿,但又好像过了极长的一段时间。
榭尘浑身打了个寒颤。
一道凉风从身后吹了进来。
外边的一棵枯树沙沙作响,上边布满着的那些已经枯黄的叶子,摩擦出来的声音让人有些无法接受。
榭尘看了一眼面前的长明灯,火是燃烧的十分旺盛,这才松口气。
还好这阵风对这盏灯没有造成什么影响。
脑袋里那些混乱的思路,开始侵占自己的思维。
随着被一步步蚕食,自己好像也想起了一些之前的事情。
特别是在那条只有黄土路的小巷口里,那每家每户都会摆着碗和香的黄土巷。
这段记忆就极其的真实。
仅是闭眼回忆不到一会儿的功夫,脑海里就已经一点点浮现出该有的画面。
就在自己重新了解时,身体传来了一阵剧烈的灼烧感。
虽然灵堂没有出现明火,但自己的身体就跟烧了起来一样。
剧烈的灼烧感充斥着每一寸肌肤,好像要把自己烧成火炭。
榭尘强忍着肉体传来的痛苦,咬着牙不敢在这间灵堂里发出任何声音。
身后那鼓吹着的冷风越来越大,点在灵堂前唯一的烛火,显得摇摆不定。
但放在棺材前的那盏长明灯,却像是带了防风罩一样稳定,这阵冷风仿佛不会给它带来任何影响一样。
榭尘捂着脑袋,这些痛感好像是从后脑传来的,正确来讲,并不是来源于每一寸肌肤和皮肉。
只可惜疼痛没办法靠双手就能解决,剧烈的痛感还是让自己难以招架。
“替我化为灰吧。”
“代替我。”
“这里好冷,我需要你能温暖些。”
一到若有若无的声音,从自己的耳朵边响起,仿佛有人趴在自己的耳朵旁讲话。
强忍着剧痛,自己也睁开眼看了一下,可身旁却没有任何人影。
周围依然呼啸着的冷风,仿佛在加大自己身上不存在的“火势”。
更加清晰的灼痛感蔓延着身上的每一寸肌肤,此时后背的衬衣已经被汗水给浸透,皮肉却没有泛出任何血丝。
如果不是这些痛感太过真实,榭尘自己都要怀疑是不是已经中了幻觉。
自己怎么可能会到了什么莫名其妙的黄土巷子?
又怎么可能会见到深不见底的黑色古井?
好像越往后边想,身体传来的疼痛感就越发强烈,仿佛在阻止着自己大脑的思绪一样。
但也是因为这份疼痛,原本模糊的记忆反而有那么一瞬间的几个画面跟着清晰了一点。
月黑风高之下,月亮已经消失了踪影。
周围全都是黑色的竹林。
夜晚的漆黑让竹子失去了该有的碧绿,仿佛看过去就是一整片黑压压的竹林。
中间有一条只能通两人并走的小径。
前边搭着一个已经干瘪下去的帐篷。
周围有一个篝火,这是篝火已经熄灭,甚至还被一些路过的动物给翻过。
篝火的中间,能看出最后还燃烧了一大堆纸张,中间有好几团被捏得皱巴巴的纸,并没有被燃烧殆尽。
不过其中的几团已经烧了将近七八成了。
只有靠边的一张纸团,保存的较为完好。
自己好像将那张纸团给打开过。
但是不管脑袋怎么想,却始终想不起纸团里的内容到底是什么。
在强忍着坚持了一下后,皱巴巴的纸团里出现了一些稍微能看得清的字体。
“梦不会回溯?”
“梦会回溯……”
“不能让月亮照到!”
“不能看月亮。”
“室内会延缓变化,白色的皮会延缓变化。”
“好饿啊,好想吃饭…到处都是饭香。”
“…………”
“看见月亮的变化往右转,看见黑色的积水往左转。”
刚准备往后边看那些补充内容时,更加猛烈的疼痛感再次传来,这次差点把自己的意识都给吞掉,可好在自己紧咬了舌头一下。
也算是以毒攻毒了。
可这下差点没把自己痛昏过去。
借着这么一丝清醒,脑袋里好像又跳出了一幅画面。
周围依然一片漆黑。
但和竹林的漆黑又不太一样,这种封闭式的漆黑,让人感觉到前所未有的压抑。
目光所及的最远处,好像有一团小小的亮光。
飘飘忽忽的样子,很难让人确认这团亮光到底存不存在。
往近一点瞧,就在自己的手上,有着一团淡青色的光芒。
另一只手好像还拿着一张纸。
榭尘忍受着身上传来的剧痛,在脑海里死命地想把这张纸里的内容变得更加清晰一些。
这一次看到的内容也更多了些。
就在自己像仔细琢磨时,又一道十分明显的冷风吹了进来。
直接把自己脑海里的这个画面给抹除了。
连带着就是身上所有的灼痛感。
这阵冷风就像是一盆冷水,浇在了自己的身上,帮着去除了所有的痛苦。
榭尘深呼吸着,有点难以接受。
如果能够看清楚那画面里的内容,自己宁愿再多承受一会这种灼痛感。
反正就是架在火上烤罢了。
可遗憾归遗憾,再来一次估计自己还真不一定受得了,可能连命都得搭进去。
还没等反应过来,那口两张凳子架着的大红棺材开始稍微晃动,自己也在此时跟着吓了一跳。
两抹香灰从供桌上落了下来。掉在了自己的头上。
榭尘有些错愕,赶紧伸手抹了抹,生怕是什么脏东西。
可在发现是香灰之后,才跟着松了口气。
奇怪的是,眼前的长明灯居然在这两阵冷风下,却没有任何摇曳的痕迹,灯火好像不管怎么吹都吹不灭。
身后那颗已经完全枯萎的枯树,还没落下的叶子又跟着树根发出了沙沙声,就像是一群人挂在树头上笑着自己。
榭尘轻轻抬起头,看了一眼长明灯灯盏里的灯油,生怕燃烧太久,这些灯油会消耗的过快一些。
可显然是自己多虑了。
灯盏里的灯油占了将近得有六成。
按照这个消耗速度下去的话,就算是半小时也烧不完。
榭尘伸手下意识想要摸进口袋里,拿出那块被自己放进口袋里的麻布块。
可随着手掌摸进去,却发现口袋里空空如也,除了那个没有什么用的怀表之外,麻布块消失的无影无踪。
自己明明没有动过啊!
在这灵堂上基本是待在原地,虽然自己可能刚刚失去了一会儿的意识,也不知道脑子里的这些零碎记忆究竟是哪来的。
但从低落下来的汗可以推测,至少口袋里的麻布块是无辜的,它怎么说也不能够消失在口袋里。
灵堂外的冷风呼呼的吹着,仿佛看热闹不嫌事大一般。
榭尘听到了很大的一声哭声,这才反应过来,原来滴落下来的东西不是自己的汗,而是自己的眼泪。
榭尘浑身僵直,觉得自己应该真的经历了什么,或许和崇辉酒店的副本一样,自己可能暂时性的被怪谈事件抹除了部分记忆?
这也是有可能的事情。
到现在这后两个副本,很多时候都会在天选者的大脑思维上做手脚。
甚至于最离谱的碧潮海滩,自己想都不敢想,里边前前后后出现的所有守则,反倒全都是对的。
或许很多时候怪谈都不按正常出牌。
归根结底,每个副本都有每个副本不一样的特性,如果把所有副本都当成一类来讲。
那吃亏的只会是自己。
榭尘伸出一只手捏了捏眉心,缓和了一下自己的情绪。
虽然眼泪依然顺着脸颊滑落,但此时的大脑却在尽力想着麻布块里的规则内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