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的露珠沾染着枯黄的稻草,冬天的风带着血腥的咸味,虎牙关也铸造了新的秩序。
如流水般的车马托起一具具尸体向城东聚集,正准备集中焚毁,不时还会传来一两声呜咽。
昨夜云弼率领本部兵马夜袭,禁军校尉直接被一箭射死,从此关内禁军大乱。
当朱琮的人头被云弼拴在战马上传阅三军,那些原本支持朱琮的禁军将领也都失去了主心骨。
关内禁军本是一家,之前戎族入侵时还一起在城楼上共同浴血奋战。
除了朱琮本部的三千多兵马在云弼夜袭时殊死抵抗之外,其余禁军基本都在云弼兵马来到之前就选择了跪地投降。
就这样,云弼轻而易举的吃掉了朱琮残部,彻底控制住了虎牙关。
而之前被云弼派去卧底的老将陆仁义,也被彻底扶正,成为禁军中的二把手。
一切来的太过突然,云弼接收的过程也异常顺利。
没有了朱琮与云弼作对,哪怕关内依旧还有一些反对他的声音,也已经成不了多大的气候。
云弼整顿好虎牙关内禁军的第一件事,就是决定挥军南下。
现在关内军营中的粮草已经不多,若是任由消耗下去,吃不饱肚子的士兵势必会产生兵变。
云弼不想承认灭亡了大夏的京都起义军,现在大权在握,想到的第一件事就是复国。
如今虎牙关内虽然只有区区三万余人,可这些士兵都是久经沙场的精锐,奇袭京都自然不在话下。
所以在安顿好军营内大小部众之后,云弼就下达了南下的军令。
走到如今这一步,云弼已经无法回头,若不继续往前走就只有死路一条。
也许有人会说云弼这种行为是一种内斗,可纵观历史,古往今来又有哪一个当权者是不踩着累累白骨才登上宝座?
为了不让关内兵变的消息泄露出去,云弼在军令下达之后一支两万人的队伍悄悄出城。
这次前往京都,由云弼亲自带队,副将陆仁义带着一万士兵留守虎牙关防止伺机而动的草原人卷土重来。
一场腥风血雨即将展开,豫州那边也有了新的动静。
豫州,郡城。
此时郡城内不复往日的平静,一队队起义军士兵不断在街头巷尾来回巡逻。
从今日起,豫州彻底变天了。
之前京都内一家独大的华东意外身死,城内分裂成数个小势力的各路义军都在忙着争权夺利。
先是将本钱压在了华东身上的以赵清河为代表的一众世家算是彻底成了这群匪兵的钱袋子。
这群良莠不齐的起义军先是勒索当地世家大族一些钱粮,之后更是直接变成了名抢。
原本作为座上宾的世家成了待宰的肥猪,不知何时就有屠刀挥下让他们家破人亡。
豫州神火教大祭司古崇也是看准了时机,直接清缴豫州境内大小世家,连同盘踞在乡镇村庄的地主乡绅也一应拔出。
古崇终究是农民出身,深知百姓疾苦。
当年聚拢教众推翻大夏之时,或许古崇没想到果子会被蛀虫般的世家窃取果实。
现在他要做的,就是将原本就应该属于百姓的土地交给他原本的主人。
有萧九在羊城郡实行的土改打样,神火教便直接照搬了萧九的那套制度在豫州境内实施。
只是与萧九不同的是,豫州境内的土改更加极端,大有一种一刀切的架势。
这种背景之下,大量世家豪强带着自身家当开始往临近的徐州、冀州、扬州各处潜逃,一股白色恐怖笼罩这片久经战火的大地。
古崇的动作很快,自从华东身死的消息传来之后便直接放手实施。
作为神火教的大祭司,虽然自身并没有兵权,可个人威望在民间无人能出其右。
在古崇的振臂一呼之下,各处小规模的起义军纷纷响应,拿起兵器对准了早就看着眼馋的地主豪绅。
至于豫州境内的贫民更不用多说,在看到郡府颁布的告示之后不少农户都带上趁手的家伙去抓自己本村镇的地主。
古崇行动得快,消息传播得也快,在豫州城第一时间行动时萧九就已经得到了消息。
羊城郡郡城内,萧九阅读着手下探子用信鸽传来的第一手线报,忍不住陷入了沉思。
说实话萧九的事业才刚刚起步,一个动乱的环境不利于领地内的发展。
可眼下时局风云变幻,机会每天都可能是一幅崭新的局面,很多都是萧九无法掌控的。
既然不能左右时局,那就只能选择对自己最有利的一种。
虽然萧九可以继续窝在自己的羊城郡关起门来不问世事,可一旦豫州的起义军再次成事,首当其冲的就是自己富庶的羊城郡。
想明白这点,割让渔郡给自己的古崇就不再是朋友,而是一个潜在的威胁。
随即萧九便转身去了书房,手书了一封书信用羊城郡的火漆封上派人送往冀州,这次他要给自己拉上一些盟友了。
萧九现在手里是有四个军区,八万多士兵,可若是能用其他人的手去搅乱豫州的棋局何乐而不为呢?
如今的萧九不单是兵力雄厚,财力更是可以称得上的巨富。
有着陵水商队在海上南北贸易给自己拖托底,完全可以出钱雇佣冀州地方上的各个势力。
而且相对于一个强大的豫州,他们更愿意保持现状。
做完这些,萧九长出了一口气,坐在书房的椅子上抚摸着下吧陷入了沉思。
……
“还有多久才能到皖州?”
京都城外的官道上,风尘仆仆的赵清河藏在马车的车厢里,询问着前面赶车的马夫。
那名马夫闻言,只是随口回道,“最多还有三日就可抵达皖州,到了地方真的能有人给你付上车钱?”
听着马夫粗鲁的质问,赵清河气的胡子都抖了三抖,可并没有出声辩驳,只是应承着一定不会少了马夫的车钱。
想当初,赵清河作为豫州境内首屈一指的世家豪族,何曾想到会有一天竟然沦落到如此地步。
自从京都势力最强的华东死亡之后,被拼凑起来的部众瞬间变成了一盘散沙。
当这些骄兵悍将都忙着争权夺利时,赵清河这些世家就成了最好的筹码。
之前华东为了抵御豫州古崇的压力,还会对他们好言好语的合作,赵清河也以为自己押对了宝。
可随着事情发展,一切都脱离了自己预先设想的轨迹。
那群之前被华东打压的势力可不会管赵清河他们出身多么高贵,给钱就能让你逍遥,没钱那就去死吧就是他们的信条。
在华东死后,赵清河还想拉拢京都城中一些势力,在暗中资助扶持如原先和华东合作时那般。
可那群兵痞似乎根本就没想着只在京都称王称霸,只想着能有钱在烟花相柳之地风花雪月。
没了华东的庇护,他们这些世家遭到了京都城内起义军的洗劫,不少人都在这场灾难之中家破人亡。
好在赵清河在皖州还有一部分势力,只要逃离京都,还能有东山再起的本钱。
只是原本大好的局面,之前的所有谋划都要付之东流了。
赵清河心中除了不甘之外,还有一腔愤懑无处宣泄,只是因为他引以为傲的儿子也在这场兵乱之中不幸陨命。
赵清河在心中暗暗发誓,只要自己去了皖州,卷土重来之时必然要让京都城内的那群兵痞付出血的代价。
赵清河在马车的车厢中思绪纷飞,而赶往皖州的马车依旧不急不缓地沿着官道前进。
马车摇摇晃晃一连行走了几日,就在一个让人昏昏欲睡的下午停下了脚步。
车厢中闭目养神的赵清河感觉到马车突然停下,刚想伸出头去探查,就听见一道粗狂的声音传了过来。
“你是从京都来的?”
一只黢黑的大手粗暴的掀开马车肮脏的帘子,正好迎上赵清河探过去的脑袋。
赵清河揉了揉眼睛,看清楚眼前来人是一名浑身披着甲胄的军士,还以为是京都城内的追兵,慌忙向后退去。
“你这兔崽子躲什么?”
那名军士见赵清河想要躲闪,瞬间感觉到不对,伸出蒲扇大的手掌就朝赵清河抓了过去。
瘦弱的赵清河被军士像抓小鸡仔似的拽下了马车,劈头盖脸就是一顿声色俱厉地盘问。
那赵清河哪敢说真话,只能说是京都城内走货的商人,遭到京城匪兵的抢劫趁乱逃出城来。
可那军士看着赵清河躲闪的眼神,似乎是有些不信,推搡着到后面行军的队伍中寻找自己的长官。
就在赵清河心中疑惑这到底是哪家的军队时,一道沙哑的嗓音传到了耳中。
“咦,这不是豫州那位赵先生吗?”
赵清河闻言,循着声音转头望去,一个两鬓斑白的武将正骑在一匹黑色骏马上居高临下地审视自己,只是对方这样貌实在有些记不起来。
“敢问阁下是?”
赵清河对着马上的老将遥遥拱手一礼出声询问,谁知接着就听到一声爆喝。
“赵先生或许不记得我了,但我可对你一日也不敢忘啊。”
“我一家老小十六口人的血债,有你一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