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都,皇城。
在皇宫内院中,皇帝秦钰看着属下送上来的来自青州的书信,微微一笑。
他没想到一个小小的陵水县居然会上书朝廷要前往豫州平叛。
在秦钰眼中,一直都将萧九当作一枚安插在青州的棋子。
现在北境接连经历大变,各地手握实权的那些地方官员都在默不作声的作壁上观,反倒是这个被人忽视的小小知县此时提出出兵豫州,这话很难不让秦钰意外。
此前陵水县送来的那些大炮出乎皇帝秦钰的预料,现在这封书信传到自己的手中,让秦钰感慨莫名。
随后秦钰又对着前来送上书信的禁军侍卫询问了一些具体细节。
在得知此前赐婚给萧九的李洛瑶已经回到京都时,直接派人前往李立府上送去了一些宫中玉器。
如今已经不能再像之前那样将萧九当作一个可有可无的棋子了,单是之前以一县之地挡住来势汹的青州军就已经让人刮目相看。
现在又上书这样一封书信,足以证明萧九不是个碌碌之辈。
不管萧九是忠心为国也好,野心勃勃也罢,他的想法对于秦钰来说并不重要。
现在整个天下,缺的就是一个带头平叛的地方军。
豫州被造反的起义军攻占之后,内部的官僚体系已经名存实亡。
而且据可靠线报,豫州境内还有不少世家在其中扮演了至关重要的角色。
若是没有这些大族的暗中扶持,整体素质普遍偏低的农民百姓绝对组织不起来这么大的规模。
对于这些秦钰心中十分清楚,可直隶京都地区的禁军他又不敢轻易动用,一直就保持着如今僵持的局面。
原本冀州督抚夏诚镇压下本州叛乱后秦钰还打算等到冀州养精蓄锐之后派出一部分禁军收复豫州。
可随着夏诚的身死,整个冀州的局势又开始变得混乱起来。
如此局面,秦钰不敢拿手里仅有的几万禁军去赌博,一招不慎迎来的就会是王朝覆灭。
现在陵水县的萧九挑头,倒是个不错的时机可以联合被北境诸多势力。
之前秦钰曾加封青州督抚吕耀良为柱国大将军,可对方却一直态度暧昧,显然不是一个空洞的名头可以打发了的。
既然青州的吕耀良靠不住,秦钰便决定把目光转移到冀州刚接任父亲权力的冀州世子夏铭身上。
此次秦钰特地下了诏书,加封夏诚之子夏铭为冀州督抚,帮他从名义上稳固权威。
就算冀州各地那些手握兵权的地方武将有其他想法,也不敢冒着弑主的名头作乱。
当然,作为代价秦钰也要求冀州出兵征讨豫州叛军。
当时机成熟,直隶的禁军就可以挥师东进,收复豫州。
到那时朝廷把控直隶,皖州,再加上一个豫州,完全可以在北境重新洗牌。
到那时,偏安一隅的青州和内斗不止的冀州将不再成为秦钰皇权的威胁。
可任秦钰心中算盘打得叮当响,眼前最重要的还是看豫州平叛的进展。
只有豫州叛乱得到平定,才能继续展开后续的计划,所以收到陵水县的来信后秦钰便十分重视。
除了冀州,皇帝秦钰直接隔空加封萧九为豫州羊城郡郡守。
言外之意就是拿下羊城郡,就是萧九自己的地盘,这道诏书也给了萧九名正言顺进入豫州的理由。
除此之外,秦钰还准备从京都抽调一部分钱粮出来支持萧九组建军队。
秦钰将自己的计划在心里原原本本过了一遍,眼神中带着对未来无限的期待。
……
豫州,城主府。
城主府内此时聚集着各路起义军首领和火神教大祭司,只是所有人脸上都面露苦涩,现场静的吓人。
攻打冀州失败算是让他们真正认识到自己和大夏正规军人的差距。
这些类似于民兵的起义军打打顺风仗还行,一旦遇到难啃的骨头就变得不堪一击起来。
也是攻占豫州的过程过于顺利,让他们对大夏朝廷少了最初时的敬畏,以为凭借人数优势就可以轻松碾压。
前往冀州的那些兄弟基本上就没有几个可以囫囵回来,那冀州督抚更是如屠夫一般连投降都会被他杀死。
好在起义军撤离出冀州不久,北面就传来了冀州督抚夏诚被毒杀的消息,一时间起义军一方弹冠相庆。
可现在整个北境的局势并不会因为夏诚的死亡得到扭转。
上次起义军倾巢而出攻打冀州未果,已经伤到了自身根基。
现在他们要做的,就是暂时在豫州休养生息,若是一味的穷兵黩武不用等官府来剿灭,待到明年夏天就会因为饥荒导致政权崩溃。
到那时,手底下这些百姓连饭都吃不上了,谁还有心情陪你造反啊?
农民会因为朝廷的腐败和自然灾害而选择造反起义,可一旦不能稳定局势,这些整体素质偏低的农民起义军最终只会做鸟兽散,这也算是历代农民起义的通病。
一连几日,被分封在各地的起义军首领聚在豫州城中商讨,其讨论的内容也不过是哪家可以分的粮食更多一些。
可之前攻打冀州时已经将大部份存量充作军用,剩下的这些根本就不够分。
最终,也只能是几个实力较强的起义军队伍分到大头,剩下那些数千人规模的小势力只能忍气吞声,准备以后的日子里节衣缩食。
就在一众首领陆续撤出豫州城时,火神教大祭司古崇却带着几名跟班去了豫州城角落中的一处府邸。
古崇一行来到宅院,不等敲门便有一位家仆打扮的男人在门口迎接,口称已经恭候多时。
随后古崇便带着几个跟班面无表情的步入院内,只见院内一片金黄的枫叶,而枫树下正坐着一位书生打扮的中年正轻抿口中的茶水。
“古长老,久等了。”
中年温润的声音缓缓从嗓子里传出,而对面的古崇却依旧还是那副冰冷的面孔,对着眼前中年男人微微一个抱拳。
“赵先生。”
古崇对面那男子听到这样的称谓,微微一笑,随后便引古崇一行进入后堂。
一直到深夜,古崇才带着随行的几名跟班离开此处府邸。
只是出来时古崇脸上的表情有些让人捉摸不透,就听见古崇对着昏暗的天空微微一叹,轻轻摇了摇头回到住处。
从古崇造访了这出神秘宅邸之后,豫州各地的起义军便开始陆续受到陌生势力送来的钱粮,也算解了起义军的燃眉之急。
就在豫州的各路起义军盘踞在豫州各地准备暂时偃旗息鼓休养生息之时,萧九派出的第一批平叛先遣军也抵达了豫州边境的羊城郡。
这支队伍由金子带领,人数只有两百余人,全部都是清一色的骑兵,虽然人少可各个都精气神十足。
他们这支骑兵营此次前来豫州不是来打仗的,而是准备策反当地被起义军治理下的百姓。
据萧九了解,现在盘踞在豫州的起义军虽然在造反的过程中诛杀了大部分地主,可其政策依旧还是封建小农社会的那一套。
杀死了平日里作威作福的地主老财后,那些起义军首领便取代了他们的位置,开始了新一轮的轮回。
只不过治下的百姓并没有太多人有长远的目光能看透事情的本质。
单纯的认为起义军帮他们杀死了骑在他们头上的恶霸,跟着这些造反的好汉或许能够在乱世中活下去。
可随着起义军围攻冀州未果,原本风头正盛的起义军也被拖入了战争的泥潭。
当倾巢而出的起义军灰溜溜的回到豫州之后,面临最大的问题就是粮食。
没有粮食,这些吃不上的百姓就不会再认可起义军的统治。
而萧九派出的骑兵营前往豫州,只宣传一件事,那就是给朝廷当兵就有粮食吃。
豫州乡镇的百姓闻言皆是开始跃跃欲试,他们想的也很明白,与其坐等饿死不如现在吃口饱饭。
或许在北境旱灾刚开始蔓延时这些灾民对朝廷感到深深的失望,转而去信奉一些玄之又玄的宗教。
可现在那些帮助他们赶跑地主老财的人将粮食全都囤积在郡城坐等他们饿死,那起义军就失去了最初的正义性。
不知不觉间,民心所向已经开始慢慢颠倒。
……
豫州,羊城郡。
羊城郡宝松县下辖的一处名为枣树村的村子里,村民们正聚集在村中的祠堂。
“族长,天将都把粮食运到郡城,这是要断了乡亲们的活路啊。”
一名脸色蜡黄的村民对着祠堂内几名满脸严肃的老者诉说着。
坐在祠堂内的几名老者看着聚拢在这里的男女老少,脸上既纠结又犹豫。
这些人都是他们的子侄亲戚,当初起义军起事时也有不少人跟着他们在县城里杀贪官,抢地主。
可现在把整个豫州都打下来了,原本囤积的粮食却都被相继运到县城,一点分给他们的意思都没有。
对于这种过河拆桥的状况,村里人都在心中积压着一股怒气。
可郡城里的起义军势大,单凭他们这群手无寸铁的村民,就怕到时还没从县城抢到粮食反倒白白葬送了性命。
就在祠堂逐渐吵得不可开交之时,之前发言的那名干瘦青年放出了一意外的消息。
“前天我在村头遇见一伙青州兵,他们怕是要打过来了,反正都没了活路咱们还不如跟着朝廷打天兵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