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不起”,沈逍低头看着手里的空杯子,声音飘忽,如同浮在山腰里的云,看似离得很近伸手就能抓住,可是当你伸出手去,那云却依然飘浮着,缥缥缈缈,“那时我不知所措,我……我只想快点找到自己的人,所以那天从凤阳书院出来的时候,我就悄悄留下了暗号标记,接下来无论我走到哪里,都会留下暗号,就连顺天府衙门外面,我也留了暗号,朱禄很快就找到了我。”
其实他想说,那时的他其实还是浑浑噩噩,他不知道自己是小狸还是沈逍,他只知道两件事,一件是不能让这个姐姐像那个姐姐一样惨死,还有一件就是留下标记,这是他的本能,从小到大他全都知道,只要留下这个标记,父亲就能找到他。
可是他说不出口,华静瑶也一定不会相信,那是只有他自己才知道的感觉,他惊慌失措,他恨不能立刻消失。
“朱禄把我带去交给了岳离,三天后我想起了一些事,我想起了我是沈逍,想起了家里的血海深仇,我也终于明白,你……”沈逍说到这里时顿住了,他终于明白,活埋他的那些人不会放过他,所以便有了那晚的梅园一战。
华静瑶听得出神,见沈逍忽然不说话了,她便问道:“那晚你知道我会去国公府?”
她还没有忘记那个狗洞,直到后来她才想明白,永国公府那么严密,且也没有养狗,为何在那个地方会有个狗洞。
“嗯。”沈逍说道。
华静瑶愕然,忍不住又问:“那个狗洞堵上了吗?”
“没。”沈逍又道。
华静瑶恨不得给自己一巴掌,她提什么狗洞啊。
“你不把那洞堵上,就不怕那些要杀你的人从洞里进去?”华静瑶觉得自己挺作死的,可是她却又忍不住想问。
“除了你,没人会去钻那个洞。”沈逍说道。
华静瑶:……
华静瑶其实还有很多想问的,关于沈逍,她不明白的地方太多太多了。
可是看沈逍的样子,显然不想再提了。
算了,来日方长,只要沈逍肯认自己是小狸,她就不信不能从他嘴里问出想知道的事来。
“我们还是谈谈这个案子吧。”华大小姐清清嗓子,大声招呼小艾上茶。
小艾正在外面和平安喜乐说话,闻声连忙进去倒茶,华静瑶说道:“把茶壶留下,你出去吧,不要让人进来。”
小艾应声退下,跑到外面向平安喜乐推销最新的话本子,这主仆三个全都是沾便宜的吃货,姑娘不在乎,她可心疼,一定要让他们买几本话本子,贴补贴补饭钱。
“听说你去顺天府衙门查档案了,可有线索?”华静瑶问道。
“我查的是最近十年来的海捕公文。城外一家赌坊的伙计曾经看到六七个人一起打一个瘦子,还把那个瘦子扔进冰窟之中。我怀疑那个被打的人就是左阿宝,而朱禄也曾借着冰窟逃走,朱禄自幼长在江上,水性极好,而左阿宝是柴沟堡人,本不应有那么好的水性,因此我怀疑他是改名换姓的通缉犯。”沈逍一边说,一边从怀里掏出一张叠好的纸。
他把纸展开递给华静瑶,纸上密密麻麻抄录着十个通缉犯的详细情况。
“左阿宝在流民营里登记的年龄是二十四岁,年龄可能是假的,但是他的尸体是真的,骆仵作写在尸格里的年龄是二十至二十五岁,和他填报的年龄差不多,所以我在近十年内的海捕公文里开始查找,这十个人,他们的情况和左阿宝有相似之处。”
以左阿宝今年确实是二十四岁来看,十年之前,他只有十二三岁,即使犯案,刑部多半也不会对他全国海捕,而十四岁之后犯案的机率更大一些,全国海捕的通缉犯里最小的犯人便是十四岁。
华静瑶顺着那十个人的名字依次看下去:
陈波:犯案时十六岁,上过三年私塾,被通缉八年,八年前他伙同其父一起,奸杀邻居母女,其父已于五年前归案判处斩刑,陈波至今下落不明。
杨红宇:犯案时十八岁,被通缉五年,有秀才功名,犯案原因是与同一书院的四位同窗因琐事纷争,杨红宇将老鼠药混入饭菜之中,四位同窗中毒身亡,杨红宇逃走至今未能归案。
苑金山:犯案时十九岁,银楼帐房先生的徒弟,会写字,会算帐,会打算盘,欠了赌债后在银楼里偷走数十件金银首饰.
孟鑫:落第举子,犯案时二十岁,五年间其伙同他人一起贩卖考题,获利后逃出京城,至今未能缉捕归案……
看到这里时,华静瑶皱起眉头,指着纸上孟鑫的名字,问道:“五年前京城里出过考题泄露的事吗?这应该是大事吧,在此之前你听说过吗?”
“五年前我不在京城,你不知道吗?”沈逍反问。
华静瑶摇摇头,前世的五年前,她……还没出生!这一世的五年前,她……还没重生!
华大小姐忽然感觉自己也挺无语的,前世这个时候,她只有四岁四岁四岁……
“不过既然是写在案宗上的,就一定是真实存在的,除了我们两人,其他人一定知道。”
她正想把甲乙丙丁叫进来问一问,沈逍却说道:“你查到些什么?”
也是,她只问沈逍了,却没有把自己查出来的事说出来。
“那七人的画像,我找人辨认过了,其中一人名叫羊元城,是隆安王府的护卫,还有一个虽然不知姓名,但是他也曾经在隆安王府出现过。”华静瑶说道。
在确定其中一人是羊元城之后,史甲把另外六幅画像拿去给内线辨认,无奈那些人并非隆安王府的人,但是内线认出其中一人曾经到王府里来过,有一次内线曾看到婆子带着一个男人进了后宅,当时内线很吃惊,便藏了起来,约莫过了一盏茶的功夫,那个婆子又带着那男人出来,这一次内线看到了男人的正脸,却并非是王府里的人,想来是从外面带过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