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连三日,沈逍没有出门,他在书房里看帐册,虽然没有人教他,可是渐渐的,他也从初时一窍不同,到现在能看出门道。
到了第四天,沈逍让人叫来几名帐房,问了几处帐目上不清楚的地方,帐房们便知道四公子是详细看过,而且也看出门道了。
待到把所有帐目核对清楚,外院的管事又送来长长的年礼单子,沈逍好不容易处理完年礼,祥伯又过来问施粥的事。
每年腊月,宗室和勋贵们都会施粥,各家都有粥棚,往年十一月时,便会有德高望重的长辈邀集各府女眷商议施粥的事,永国公府这些年没有当家主母,世子沈远便会让管事婆子带话过去。
如今沈远不在了,长辈们或许是觉得沈逍年纪太小,因此也没有给永国公府送帖子,祥伯毕竟上了年纪,不能面面俱到,没有人相邀,他便把粥棚的事给忘了,直到这几天下雪,他听说城外有人冻死,又听说昨天有个乞丐饿极了,跑到长公主府的粥棚里喝粥,竟然给活活挣死了,祥伯这才想起开粥棚的事。
若是永国公府从来不参合这事也就罢了,年年都开粥棚,偏偏四公子回来,这粥棚就不开了,传出去外面的人不会相信永国公府是真的忘了,只会认为四公子凉薄。
大冷的天,祥伯急出满头大汗,他是真老了,这么重要的事,他竟然给忘了。
沈逍已经好几天没有出门,留在府里处理中馈,好不容易忙得差不多了,正想出去透透气,就看到祥伯急匆匆进来,进门时不小心踩到栀姐儿的尾巴,栀姐儿一声惨叫,跳进沈逍怀里。
沈逍安抚着栀姐儿,看向祥伯,问道:“怎么了?”
祥伯连忙说了开粥棚的事,沈逍问道:“父亲和大哥在时,府里年年都开粥棚吗?”
祥伯道:“除了有一年,宫里要开粥棚,让各府出银出米,府里没有单另开粥棚以外,咱们府里年年都开。”
“既然这样,那今年也继续开吧,只是现在已经晚了,不知道还有没有地方。”沈逍说道。
“有,一定能有,开粥棚的地方都是顺天府划出来的,各府有各府的地方,咱们府里今年没有开,那地方就空出来了,老奴这就去安排。唉,都是老奴的错,若不是听说长公主府的粥棚里撑死了人,老奴现在还没有想起来这事呢。”祥伯自责地说道,行了礼便准备出去。
“等等”,沈逍叫住祥伯,问道,“你说长公主府的粥棚撑死人了?什么时候的事,具体情况你知道吗?”
祥伯忙道:“这就是昨天的事,老奴也是听咱们府里出去采买的人说的,据说是个乞丐,可能是饿极了,一口气喝了几碗粥,便给活活撑死了。”
每年到了这个时候,京里的米价都很贵,因此,很多人家提前两三个月便开始屯米。永国公府是个例外,十几年来没有当家主母,男人管理中馈没有太多计较,加之永国公府人少钱多,无论是永国公沈令责,还是世子沈远,全都没把这点钱放在心上,无论米价是翻了两番还是翻了三番,永国公府照买不误。
主子不在乎,下人又都是忠心耿耿的老仆,没有从中获利的歪心思,因此十几年来,无论是永国公父子,还是祥伯,甚至是帐房,谁也没有考虑过米价的事。
可是今年不一样了,沈四公子自学成材,刚刚学会看帐本,就连睡觉做梦都是帐本上那一笔笔银子。
他问道:“各家都要开粥棚,他们的米是从哪里来的,自家屯的,还是现买的,或者是庄子上种的?”
祥伯说道:“京城里施粥用的都是大米,京城附近的庄子没有种大米的,因此大多数的人家都是到米铺里买米,咱们府里也是如此。”
“这么多家都要买米,那岂不是要买很多米,米价也会水涨船高吧。”沈逍问道。
“四公子说得极是,每年还没进腊月,京城里的米价就会上涨,今年下了两场雪,米价比去年还要贵一些。”祥伯还是第一次解释这些,以前国公爷和世子全都没有问过。
沈逍道:“和咱们府上有交情的人家,有没有开米铺的?”
“有啊,秦家就有米铺,罗家也有,对了,长公主府也有米铺,而且就属长公主府的米铺开得最大。”祥伯说道。
先帝和当今圣上对昭阳长公主宠爱有加,昭阳长公主的封邑比起大周朝的公主们都要富庶,且盛产大米,除了上缴漕米,余下的大米没有通过各大米市流通出去,而是直接进了昭阳长公主自己的米铺售***起依靠米市,利润更高。
沈逍明白了,看来每年这个时候,长公主府都会狠赚一笔。
他不由想起那个撑死的人,那人恰好就是死在长公主府的粥棚。
也不知道华大小姐会不会去自家粥棚,更不知道那个人会不会送去顺天府验尸。
傍晚的时候,永国公府便用真金白银,高价换来了上千斤大米。
次日,永国公府的粥棚便支起大锅,开始煮粥了。
祥伯再次提醒沈逍:“四公子,往年施粥的第一天,国公爷和世子都会去粥棚看一看,您看您是不是也去看看?”
沈逍点点头,他还是第一次施粥,即使祥伯不提醒,他也要去看一看。
他不但要去自家粥棚看看,他还要各家全都看看。
只是沈逍万万没有想到,到了粥棚他才知道,各府的粥棚虽然没有扎堆,但是关系不错的人家还是会凑到一起,比如说永国公府的粥棚,左边是秦家的,右边便是长公主府的!
更因为永国公府的粥棚开得晚,所以秦家和长公主府的下人,搭粥棚的时候便自作主张扩展了地盘,虽然昨天听说永国公府也要开粥棚了,可是这两家的粥棚早就搭好了,总不能为了把地方腾出来,再把自家粥棚拆了吧,因此,永国公府的粥棚便被夹在这两家中间,小的不能再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