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季恒这么说,池兴月自然不会勉强自己。
殷勤地做好后勤工作,就见他行云流水地写下一个个繁体字。
还点评:“这没基础的就是不行,歪歪扭扭跟狗爬一样。还是我家兴月写的好。”
池兴月翻了个白眼:“我就当你是在夸我!”
凌季恒轻笑:“自然是在夸你!”
池兴月跪坐在凌季恒的身后,伸手揉捏他的肩膀。
偶尔,也会好奇地伸头去看。
时间就这样一点点过去,来到了腊月二十七。
曹老爹在曹大山,以及村里几个小伙子的帮助下,终于将所有棺木做好。
宋里正也找阴阳先生算了个好时间,带着村里八字硬的,给那几家遇难者处理后事。
说实话,耽搁这么久,他还挺愧疚的。
可情况特殊,他也没办法。
只能多给对方烧点纸钱:“大河、老豆,你们别怪村里人。都是拖家带口的,谁敢出来跟北辽人硬扛?
如果不是周家军来的及时,咱一个村子,都得下去跟你们作伴。
时也命也,既然改变不了,就坦然接受。
往后村里多给你们烧些纸钱,让你们在下头不至于渴着饿着。
这留下来的几座土坯房,就给村里种蘑菇吧。
往后每逢清明中元,让村里小辈给你们烧纸,也当自己有个后。”
话音刚落,就吹来一阵风。
将宋里正扔下去的纸钱尽数吹起,在天空中盘桓几圈,又落到了火堆里。
像是不认命,却又不得不接受。
宋里正抬手擦擦眼角的泪:“刚才那阵风,我就当你们答应了,啊!”
没人回应,过来帮忙的都不好受。
宋元根在旁边提醒:“爹,时间不早了,让大河叔他们入土为安吧!”
是啊,都躺在外头小半个月了。如果不是天冷,怕早被虫子啃成渣渣。
赶忙招呼大家拖着棺木朝山上走,那浩浩荡荡的背影,真叫一个壮观。
下了这么久的雪,山上的土,早被冻得硬邦邦。
如果不是提前拿柴火烧过,怕是根本刨不动。
即便如此,村里人也花了好半天功夫,才挖了一个一米多深,两米多宽,五米多长的大坑。
勉强将几位遇难者下葬,然后在旁边插上木牌,就算完事了。
村里小辈给几人磕了个响头,又烧了点纸钱,就下山了。
一路无言,直到来到这几座“凶宅”,宋里正安排大伙儿给屋里拾掇拾掇。
“知道你们不敢住,就像我说的,收拾出来种蘑菇。
问问村里人谁愿意过来照看,每天二十五文工钱。蘑菇收益归大家所有,按户均分。”
“里正叔,按户分的话,那家里人多的,不吃亏了?”
宋里正摆摆手,懒得扯皮:“你咋不说钱是白得的,有就不错了!就这么办,不愿意就不给你分了!”
“别呀,我愿意,愿意!”
人就是这样,活着还有指望,没了,就真的没了。
不会有人时时刻刻惦念着你,所有悲伤的情绪,仿佛在下葬那一刻,也跟着埋到了土里。
凌家人听见外头的动静,却没出去看。
若是喜事,还能凑凑热闹。可外头在办丧事,他们就当不知道吧。
主要也是跟那几户不怎么熟,惋惜惋惜,也就过去了。
池兴月将《人体解剖学》的前三章拿给程大夫,示意这就是医圣大人的手札。
程大夫看着宣纸上那“龙飞凤舞”的字迹,心情复杂地说不出来话。
心想二少夫人哪哪都好,就是这字,是真不如其人啊!
仔细看去,发现竟然是大白话。
眉毛蹙得死紧,不明白医圣大人为什么要这么做。
这多费笔墨啊!
池兴月好心解释:“大概,是怕捡到它的人不明白其中价值,当了引子烧火。”
程大夫听后点点头,竟觉得有几分道理。
如果不是上面写的大白话,就二少夫人这才学,怕是真敢扔灶膛里扔。
点点头,珍之重之地将宣纸收好,打算等闲了,再誊抄一遍。
池兴月仿佛猜出了他的想法一样,笑着调侃:“要不让凌一他们帮忙,一人抄一段?”
程大夫白了池兴月一眼,心想这么宝贝的东西,哪是那些大老粗能碰的。
他虽然年纪不小了,可耳聪目明,身强体壮,区区几页手札,可难不倒他。
只能说,想象比现实丰满,程大夫也着实没想到,这白话文的手札能那么厚。
他才抄了两页就受不了了。直呼手疼眼睛花,要凌季恒给他想办法。
凌季恒能怎么办,当然是薅自家下属的羊毛啊。
然凌一他们满脸抗拒,宁可在寒风里吹两三个时辰,也不愿意在屋里拿笔杆子半刻。
无奈,只能将誊抄的工作包给刘老板的书斋。
反正那里,经常有家境贫寒的学子过去接活,只要给的钱多,多厚的书都能抄出来。
凌季恒不缺钱,自然将价格给的高高的。
还怕累着对方,让刘老板按章分开,包给不同的书生。
刘老板靠着金粉对联,小赚一笔,自然没有不答应的。
按照凌季恒的要求分给几个相熟的,只三五天,就收到了字迹整齐的手抄板。
再将其装订成册,交给程大夫。算是完成了他交代的任务。
程大夫摸着新鲜出炉的医圣手札,爱不释手,完全不晓得,替他抄书的几个书生,受到了多大的心理冲击。
当然,这些都是后话。
腊月二十七,眼瞅着年根根了,宋里正过来喊凌季恒捕鱼。
本该早早冬捕的,可青山村自入秋开始,就没消停过。
如今将最后一茬蘑菇卖到了县里,终于得闲,各家各户做点吃食,安心准备过年。
可村里人总觉得少了点啥,便过来问宋里正:“要不,咱趁着没事,到河里捕鱼呀?”
宋里正想了想,觉得可以,就答应了。
“大河村和上河村有一块儿交界处,水量充沛,里面的鱼肉多刺少,十分鲜美。你们去的话,明天一早出发。”
凌季恒点点头,问清楚需要带的工具后,就送宋里正离开了。
跟家里人说了这件事,老太太、老太爷,还有舒慕云、凌惟成都挺心动的。
凌季恒大手一挥:“既然如此,那咱就一起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