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都没见过这个形状的针。不过想想,是真的巧思,可以减小创伤,还能进行精细缝合。
更妙的是旁边配了个镊子,简单尝试,程大夫便晓得如何使用了。
虽然用镊子对力度要求很高,可双手不直接接触皮肤,也减少了感染化脓,进而高热的风险。
只不过,程大夫没用过这种针,怕把握不好力度。
凌季恒却说:“无碍,程大夫在我身上尝试便可!”
敢说这话,也是因为没有伤到大动脉。
前世出任务,条件恶劣,他们都拿身体死扛。哪怕不缝针,伤口也会好,只不过比较慢罢了。
池兴月也点头:“程大夫请!”
程大夫犹豫片刻,最终决定干了。大不了他拆了重缝,总能给凌季恒折腾好。
程大夫穿好羊肠线,在烛火下一点一点缝合伤口。没有麻药,针穿透皮肤,可想而知有多痛苦。
池兴月不忍直视,将头撇一边。凌季恒紧咬牙关,额头上的冷汗啪嗒啪嗒往下掉,可他连闷哼都没发出一声。
片刻之后,程大夫缝好了。三人齐齐松了口气。
池兴月看着凌季恒胳膊上密密麻麻的“蜈蚣”,整个人都不好了。
心想什么技术啊,把她相公弄这么丑,以后可怎么亲热!
凌季恒却误会了池兴月的神色,以为小丫头是心疼的,抬手拉住她的小手摩挲,苍白虚弱的脸上满是笑意。
程大夫将凌季恒身上的银针拔下来,收拾一下工具,白了两人一眼:“我去给其他人处理伤口,你俩歇会儿就回去,我这屋不收留外人。”
实际上是自己形单影只,看不得小年轻腻腻歪歪,又酸又羡慕。
池兴月看着程大夫落荒而逃的背影,没忍住笑出了声。
等对方进了东厢房,才抬手擦去凌季恒额头上的冷汗,声音柔柔地问:“疼不疼?”
凌季恒没逞强,可怜巴巴地说:“疼死了都!”
池兴月伸手戳了一下他的胸膛,有些生气:“让你逞强!”
实际上知道,不逞强不行。除非暴露空间,否则在北辽人的围攻之下,凌家人不可能全身而退。
这么说,不过是发泄一下对北辽人的怨气。
凌季恒哪能不知道,握住她的手指,满眼温柔。
如果不是池兴月最后冲出来替他们吸引火力,他和凌八凌九凌十红玉,真不一定能等到援军。
刚这么想呢,东厢房就传出来杀猪般的惨叫。
万春琴抓着凌季仁的右手,都快被对方掐断手骨了。
可她没喊没叫,还强撑起笑容鼓励对方:“大少爷坚持一下,等缝完,妾身给您熬鸡汤。”
凌季仁什么都听不到,只感觉好疼好疼,跟又挨了几刀一样。
把旁边的凌季亿和凌季豪都给吓坏了。
小荷、青绿一人一条胳膊,都快按不住对方了。
程大夫瞪了凌季仁一眼:“不就缝几针嘛,瞎叫唤什么!你要想胳膊废掉,就继续嚎!”
凌季仁不想当残废,可他真的很疼。原本昏昏沉沉的脑袋,在缝合针扎穿皮肉的瞬间,是彻底清醒了。
程大夫打开门,喊金宝银宝过来按人,还嫌弃地抱怨了句:“瞧瞧你二弟,缝了那么多针,愣是一声不吭!”
凌季仁心想:“我堂弟不是人,不然我能被他压了那么多年,喘不过气?凌家嫡长孙,从来都是个虚名!”
凌季亿、凌季豪却是想多了,以为程大夫生气了,轮到他们缝针时,愣是将声音憋在嗓子眼儿里,嘴皮子都给咬破了。
那眼泪,更是像开了闸的水龙头一样哗啦啦往外流,半边枕头都给哭湿了。
好不容易挨到结束,程大夫拔掉银针,还叮嘱他们:“别乱动,养好伤之前就搁这屋待着。”
凌季仁双眼无神地盯着房梁,已经不想去问为啥他二弟就能回清风院,自己却不能。
如今只想好好睡一觉,来缓解身上的疼痛呢。
程大夫交代了小荷、青绿几句注意事项,就去西厢房忙活了。
傅焕平也在老太爷的带领下,来了东屋。
“凌二少,别来无恙!”
凌季恒苦笑:“我像是无恙的样子吗,分明就是多灾多难啊!”
对于这点,傅焕平是真的没话说。
同情地拍了拍凌季恒的肩膀,然后郑重其事地道歉:“抱歉,这次是我连累你了!”
凌季恒一脸疑惑,傅焕平却没继续说。
而是转移话题:“我还得带着兄弟们前往下个村子,你帮我收留下伤员。等过两天闲了,咱俩再细说。”
凌季恒点头,指着大门口的方向:“家里给你们准备了饭菜,吃上一口再走吧!”
傅焕平摇头:“这次北辽来势汹汹,杀人放火,无恶不作。我担心他们会对其他地方动手。等扫除隐患,再来和你把酒言欢。”
凌季恒抬眸看向傅焕平,很是认真地说:“祝你凯旋!”
傅焕平“嗯”了声:“回见!”
大踏步离开,一点没有留恋。
凌家大宅外,除了十几个受伤的士兵,就只剩赶着牛车姗姗来迟的凌惟成和凌惟存了。
两人看着堆积在自家不远处,缺胳膊断腿儿,如山般的尸体,倒抽一口凉气。
心想这要是没碰见赶来支援的傅小将军,家里会怎样,怕是整个村子,都得被屠戮了。
受伤最轻的百夫长点头朝两人示意,然后一把火扔上去,点燃北辽人的尸体。
大火照亮整个夜空,青山村众人在沉寂许久之后,终于探出头来。
看见远去的大军,知道这劫算是过了。可就是,其他人家怎么样,有没有伤亡?
按理来说,该盘点损失的。可宋里正昏迷不醒,村里也没个担事的。
宋元根倒是有些胆气,可他年龄小,服不了众。
安顿好自家娘亲、兄嫂、侄子侄女后,就摸黑来了凌家附近。
看着冲天的火光,还以为他爹和凌家人一起出事了呢。
一屁股摔坐到地上,哭得眼泪鼻涕一大把。
神情恍惚间,看见出来泼油的凌三,才猛然回神,双眼发亮,跌跌撞撞冲进凌家大宅。
凌三见了他,也没招呼,指了个方向,就忙别的去了。
倒是凌一,欣喜地把人喊过来。搓雪的活儿,终于有人接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