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种微妙的不同竟比之前尸体的惨状更加抚慰了安德烈的悲哀,但无论如何,出于一名军人的本职,又或者只是单纯失去目标的迷茫,安德烈选择了为这两名怪物收敛尸体。
根据纸条所说,他们应当已经破关了?
接下来是什么步骤呢?
难道是走过这一圈又一圈复杂而具有陷阱的蛛网状迷宫?那确实有些垃圾时间了,没有人的操作,迷宫本身也没有任何主动攻击选手的措施,只要知道出口在哪,然后按照黄色房间的标识直接一路走过去的话,应该便无事了吧?
为此,一张地图是有必要的,而这个地图所在何方,也是非常明确的。
折返吧,去那个倒在路上的叛徒旁边,去到那被一斩两截的可笑小丑身边,去从他的尸骸上捡起地图,去用这地图取得胜利,这是个富有头脑而狡猾的人,他以他的智慧将团队引向了一条几乎覆灭的道路,而他自己,也终究被自己的智慧引导向了可笑又可悲的结局。
安德烈并不会怜悯这种东西,对叛徒的怜悯,是对牺牲者与幸存者的残忍。
而当他踩着一声声如钉锤敲打铁板般铿锵的步伐,走进那迷宫中,一切天翻地覆的变化现场之际。
“啊,安德烈!”
为了援助他而从远方供电室匆匆赶来的汤姆正手持一把手电筒,一脸惊喜地向折返之人打了个招呼:
“我就知道你肯定能回来的!这个狗东西是你杀的吧?稍等一下,这边没有灯,我正在……”
啪!
对于一名并非战斗异能者来说,每一次面对诡异,哪怕是尸骸,他们都会尽可能提起警惕。
一些选手是从来不接近任何诡异的,就算它们已经成为菜板上的肉,甚至已经被煮熟,他们也绝对不会去尝试哪怕一块,毕竟他们毫无自保能力,诡异在他们眼中便是这样一触即死的绝对危险。
“啊……”
这种警惕让他们在某些情况反而比战斗型异能者幸存率更高,毕竟,君子不立于危墙之下,非战斗异能者减少了战斗的频率,哪怕直面中失败概率更高,但基数更少,自然人数更少,但换句话说回来……
“救……不……”
这依然无法改变他们面对诡异以后死亡率更高的局面,也并不会让他们对同为非战斗异能者的同伴……的尸体,保持跟诡异一样的警惕。
汤姆的左臂飞了出去。
“啊、啊啊啊啊啊——!!!”
大量的血液从伤口处喷涌而出,但比起这个更加致命的,则是那本应死去已久的“人”。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黑啤国“选手”海德,发出狂乱的笑声死死抓住了对方的身体。
怎么会这样?
……不。
“咚!”
“跑!”
比起思考,安德烈第一时间做出了他的第一反应。
这名军人立刻奋不顾身地扑了上去,一拳打在了海德狰狞抬起的头颅之上。
随后,他宛如一件在洪水中企图淹没水流的沙袋一般,抱住那已经化为怪物的人类叛徒,竭尽全力将其勒到了一边去。
这绝非深思熟虑的结果。
就算是真正在第一时间做出这一行为的安德烈,在稍微冷静以后对自己身后的一切的行为也充满了惊愕——他完全不顾后果地将自己卷入了风险之中,放弃了等待汤姆被杀后直接引导怪物进入陷阱的保守决策,无视了自己已经残缺且大失血的身体状况,他、他做出了一个多么蠢的举动……
是的。
是本能,是他的本能与本性让他在第一时间不假思索地做出了这样愚蠢的选择。
“我……我……”
汤姆愕然,说不出话,但这时,已经被卷入风险中的安德烈做出了他的第二个动作。
“跑!带着地图跑!你没法帮我……但如果有生机,我们必须至少活一个!”
汤姆并非战斗异能者,而海德尽管下半身现在残疾,安德烈却能从一阵阵带着剧痛的触感中感到,这一怪物的身躯正在飞速被补全……对了,寄生体是寄生于肺部的生物,海德是从腰腹部被截断的,他的肺部多半是完全的……
而在之前安德利被追上期间,有一段过于长久的断电时间,这一段时间这房间中不存在任何选手视角、哪怕是黑啤国在这一片漆黑中也丝毫得不到信息的反馈,只能看见直播间过了一段时间熄灭了。
因此,他们不可能知道海德的死亡究竟是因为失血和外伤,还是由于:
被寄生体占据。
“走!”
啪!
在模糊的手电筒灯光照耀下,面前被那张熟悉的狡猾笑脸所占据,然后,那笑脸从中间裂开,宛如过度成熟而腐烂的果实一样又流出安德烈熟悉的脓黄液体。
寄生体带着一阵阵呛人的焦臭将头颅竭力贴近安德烈,而后者只能依靠一只手臂进行阻挡,简直像一块破抹布一样被锤到了墙壁上,一身钢铁的军人身躯被敲打出比墙壁更加响亮的一声声,血从他体内带着体温泄露出来……他也像一枚果实,一枚正在一点点失去生机的果实。
汤姆呜咽着,拿起地图,短暂思考以后,他还是哭着跑了出去。
他的确没有办法、他想不出哪怕一点办法去救安德烈……他能想到自己羸弱且已经残疾的身躯、能想到也许其他地方还有什么可以帮助的道具,能想到至少保全自己的安全,能想到自己背后不止自己一个人因此必须优先保持自己的安全。
你看。
他想到了这么多,因此并未做出愚蠢的决定。
当汤姆踉踉跄跄跑出去以后,安德烈松了一口气,随后直面着曾名为海德的畸形怪物,将其深深扎入自己肩头的手拍开。
他似乎……确实无力去杀死这一怪物了,但他还是想尽量拖一段时间,无论从汤姆是否能带来变数、还是自己只要再拖一会儿汤姆就可能少被干扰、又或者……只是单纯因为作为选手的,自己的生命价值这任何一个方面去考虑,他都有动机去竭力求生。
“柳德……”
安德烈有些模糊地呢喃自语着,但他很快就吞下了口中不知是血还是口水的液体,将牙关紧紧咬合了起来,放弃了这一毫无用处的做法。
求助的机会已经用完了。
他没有任何可能,寄希望于外界的帮助上。
……
“……白选手。”